“他必须死!”沛南山长遽然出声,却果然直接,明显不欲与他废话。
竟如此油盐不进,他孟尝君是杀了他全家,还是灭了他全族!
冯谖猛瞠炬目,气得鼻歪嘴斜,声大如雷咆哮:“是为何故!”
何故定要执意抓着孟尝君不放!
“可知为何?”沛南山长望向他,目光不似往日那般温凉清澈,而是渐渐染上一层郁色:“他孟尝君从来行事风格乃果杀狠绝,他一心意欲窃国,此乃叛国之贼,我虽非齐人,却受齐庇佑多年,只当以此权衡以报其恩,除其国之一害,更甚至……若今日他活着,这整个漕城只怕都将会沦为他迁怒下的牺牲品,我深知他秉性,我若不杀他,难不成就等着这一城之人最终拿来给他泄愤?”
他的背叛跟挟持誓必令孟尝君恼怒成恨,而若当他得知漕城一事只为楚、蔡、燕三国的设计,他被趋为踏路之石,被暗杀、被算计,种种一切定会令他不惜一切坑杀掉所有知情之人。
他百里沛南倘如是必死之身,那便带着他一块儿离世,权当为齐、为齐国百姓尽最后一点善意。
冯谖等人哑声,只因他们也知若孟尝君得知真相,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住手!我定会劝阻主公——”冯谖看向百里沛南剑下的孟尝君,他双目呆滞平静,只有本能反应,对于此时此刻的场面并没有半分反应,就像一尊石塑雕像,也不知百里沛南对他施了什么手段令他变成这种游离神魂的状态。
但不等冯谖说完,突地如惊雷乍响,一批嘈吵脚步与纷杂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切都发生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无论哪一批人都呆愣了那么一下,只见青黑金甲精锐迅速从暗处蹿出,将齐军与寿人全部给包围住了。
一道轻若晖烟,瞬若鬼影的身影一下闪入人群之中,冯谖刚察觉到异样,却已被一剑抵于腰侧。
冯谖脸一僵,暗为自己的松懈而懊悔。
怪只怪,他方才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薛公与百里沛南身上,而忽略了会被人暗算偷袭的可能。
其它人也很快被缴械制服,这忽然跳出来的人身手都绝非普通高手,并且因着他们早有埋伏,行动凫迅惊人,令人防不甚防,一招即中。
清晨的薄雾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丝丝缕缕,溶溶晴朗日却因为这一支忽如其来的金甲军而显得冷冽万分,远处飘来的一片铅云与青黑的山峡连在一起,远远瞧着像铁笼一般将漕城围困住了。
天一下便黑沉了下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吓的在屋檐下躲雨的鸟儿惊飞起来。
沛南山长动作一滞,目光沉暗地巡视左右,而在城墙之上的楚沧月与神秘男子则心生了警惕,相继握紧了手中兵器。
“沛南山长,想你你不带任何一名樾麓弟子前来趟这浑水,恐怕是想让他们能够最终置身事外吧,可眼下此人……不知,你可愿意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在一片紧张压抑到落针有声的气氛中,忽然一道清琅而空擎若琴的声音落在百里沛南的身后,他的声音恍若带着一种怀柔的善意,也仿若四周一片黑暗,大地处于无知的混沌之中,鸢啼凤鸣却落下一片阳光下来。
没有人会对这样声音的主人产生防备之心,也甚少人能够在第一时间闻声而心生起任何恶意。
挟持着孟尝君的沛南山长回头一看。
他首先看到一身风雅的高山士者,他一拢淡青色狐裘,发束白玉冠,额饰血玉滴坠,然身上却并无任装饰与花哨,行走间如行云如流水,他所行之处,人流尽褪,若弦月暖阳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