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伯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甚至他数次探望都被隔绝于帐外,可如今他却像急了般衣衫不整便出来与这人相见,其态度与神色不似对待寻常相识之人,他猜此人对相伯先生而言定是十分重要。
见相伯先生与她相识,两人似也有私事在商谈,氛围如膜围绕在周围不容人插入,便没有立即靠近,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那血腥又震撼,像饱满漂亮的花朵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毁坏又浓重的冶艳美感,一般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
见她看过来,赢稷看似风轻云淡,但骨子里透出的凌厉霸气却仍旧逼人太甚:“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其它人在一旁也担忧地喊着:“先生如何,为何忽然倒下了?”
他们并不认识陈白起,在他们眼中,这个浑身流了那么多血还能站着的少女简直不像是个人,却像是一个山精妖物,从发丝尖儿上都透着古怪诡异。
“你是何人?你对先生做了什么?”
稽婴便亦一脸沉默地站在赢稷身旁,但与其它人的关注对象不同,他于相伯荀惑的生死心中淡漠,他目光幽深地盯着那一身血衣斗篷的少女。
他见她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必须要达成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挖空了似的,他见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空气之中,而原本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在他的视野内一寸一寸地变白,像油枯的灯,腐朽的木。
他眼神变了变,不止是他,其它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她方才所作所为,所讲的话,都给他一种猜测,那就是她是特地为了相伯先生而来,而如今变成这样也是因为相伯先生。
“陈蓉,你做了什么?”赢稷隼般黑眸紧攥着陈白起,呼吸终于乱了节奏。
陈蓉!
他记得她,并且一直未曾忘过。
他知道她是齐国的人,知道她忠心倾慕的人并非是他,他知道她与他曾经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安排,她的心机与伪装全用在欺骗与利用他身上。
她践踏了他的尊严与为王的高傲,他内心对她只余残酷与报复欲念,可说到底,他却仍旧忘不了她。
她偏过头,看了他半晌,那银灰苍白的发,乌黑淡然的眸,令她一身清媚的少女气息转变成了另一种摄魂夺魄的妖异感。
她扯下身上染血的斗篷披在了相伯先生的身上,再将人慢慢放在雪地上,她长发在矮身期间逶迤落地,丝丝如缕,缕缕分明,半掩的侧脸却比冰晶更剔透。
她道:“他已经没事了,可之前身体的损耗却需要时间慢慢弥补回来,所以他可能会这样睡上很长一段时间,等他醒过来……或许记忆会产生一些障碍,倘若他醒来,忘了关于我的一切,还烦请秦王莫要在先生面前提起关于我的一切。”
赢稷一时看她看入了神,许久,才勉强自己挪开眼神投向相伯先生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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