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快如何看不出春芝在撒谎,可这是让春芝欠下自己人情的大好机会,他如何能够错过了?再说了,春芝好歹是县衙的人,一个穷村姑也敢与她置气?怎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孰是孰非,等回了衙门,县太爷自有定夺!你若是冤枉的,一定还你清白!你若真把人欺负了,牢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进了县衙,就是他们的一言堂?
众人纷纷惋惜地摇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抛头露面挣活计,到头来却让这群畜生欺负了?
“小峰,把你弟弟妹妹带回去。”大伯吩咐完俞峰,对张捕快说道,“这事儿与我闺女无关,我跟你们去衙门。”
俞婉说道:“大伯,别担心,去了衙门,我自有道理。”
大伯自然不怕她没道理,她不是从前的她了,不会再让人随意欺负了,可衙门非善地,一个姑娘家进去了,纵然完好无损地出来,名节也有污点了。
三弟替他去了边关,他不能连三弟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
“爹!你身子不好!还是我去!”俞峰说道。
“你们都别争了,我皮糙肉厚!我去!”俞松也说,说完,瞪了俞婉一眼,“我可不是为了你!”
俞婉微微一笑:“真的不用担心。”
“那也不行!”父子三人异口同声。
就在一家人争执不休之际,一辆四马所拉的奢华马车缓缓地驶过来了。
镇上最奢华的马车是县太爷家的,可也只有一匹高头骏马,这辆马车不仅有四匹,且每一匹都是上等的蒙古战马。
马车前后共有八名威风凛凛的护卫,护卫穿着便服,饶是如此,那磅礴的气势却远不是几件衣裳可以遮挡的。
原先还在围观捕快与俞婉的百姓渐渐地没了声音,全都露出忌惮的神情,就连张捕快都不敢当街造次了。
他本打算等马车路过了再收拾那丫头,谁料一行人竟在俞婉的小摊前停下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名四十上下的妇人走了下来。
她的衣着看着朴素,衣料却是一等一的好,更重要的是她的气质,比县令夫人都端厚多了。
她停在俞婉的小摊前,脚边是一个没来得及拾起来的玉米棒子。
她弯下腰身,将玉米棒子拾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放到老婆婆的摊位上。
老婆婆感激涕零。
她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看向俞婉摊子上的一块卤肉道:“这卤肉真香,能卖给我们吗?”
众人唰的看向了俞婉。
这妇人可不是县令家的下人,她还有胆子拒绝吗?
俞婉神色不变地说道:“抱歉,已经卖出去了。”
“这样啊。”妇人惋惜一叹,“那就没办法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了一旁冒着热气的卤汁,“那能卖给我一碗卤汁吗?”
“可以。”俞婉点头。
妇人去马车上拿了碗,那碗竟是金子做的,雕着漂亮的图案,周围的百姓几时见过这般贵重的东西?全都看傻了眼。
俞婉淡定地接过碗,给她打满:“三文钱,谢谢。”
妇人付了钱,扣好碗盖,带着香浓的卤汁上车了。
马车都动了,却又突然停下。
妇人掀开了车窗的布帘,看向表面恭顺的张捕快道:“我家小姐说,边关干戈不息,以农为兵,为官者,当爱民如子,且莫鱼肉百姓,寒了边关将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