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将至。
夜空之中繁星点点。
自己还能见到今年的冬天么?
刘表站在荆州牧府衙的台榭之上,仰头望着天空,神情肃然而安静,内心却百不停的翻滚。自己的气运,似乎快到头了。而这个天下,谁才是气运之子?
刘协那个倒霉蛋肯定不是,毕竟没有见过那个气运之子是那么倒霉的。重耳当年也是一路逃亡,可是逃亡的过程当中还算是不错,即便是有些苦难,大体上还能维持,回到了自己国家之后也是很快恢复了应有的地位。刘协身为天子,这都多长时间了?
刘表也曾经以为,也希望自己才是上天眷顾的那个,但是现在发现,其实上天一直在和他开着玩笑。
那么,是曹操?
还是斐潜?
虽然刘表努力想要站得挺直一些,但是身体上的病痛,依旧让他原本是高大魁梧的身形,如今有些佝偻起来。
刘表回首往事,他一手打造出了荆州的安平富庶,也掌控了荆州的一切军政大权,在内对付着荆州士族,在外也成为了天下前列的诸侯。
但是,好像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刘表伸出手,缓缓地,颤抖着,向上伸展,努力将自己身躯拉直拉高,可是无论怎么伸展,明明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是距离天上的繁星,却依旧那么的遥远,似乎是他奋力向上所伸出的手,毫无意义一样。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频繁地发出各种的命令,强硬的抵抗着曹操的军队,同时也安抚着城内的各方民众,咬着牙硬撑着,就像是身上丝毫没有病痛一般。在旁人眼中,或许刘表依旧是高大伟岸,只有在刘表自己的心里,才能够明白自己眼中当下的看到的是什么。
血浪,已经从北面滚滚而来。
死亡,已经是身上抹不去的气味。
虽然此时此刻,襄阳的城池还算是稳固,虽然自己还有后续的手段正在展开,虽然还有兵卒,还有高墙,然而刘表望着夜色之下,看着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只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并且因此而战栗。
这一次……
不是开玩笑了……
因为这一次,老天爷连玩笑都懒得和他开了……
刘表默默的缩回了手。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刘表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可怖。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襄阳北面,那闪耀的火光和震天的厮杀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南下的曹军的好胃口第一次碰上了硬骨头。
汉水之上,襄阳桥附近,激烈的厮杀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
天色已经黑下去,然而火焰燃烧,似乎跟着鲜血一同在汉水上蔓延。
带着火焰的箭矢不停的在空中划过,照亮了桥上岸上,船上水上的尸首。满身满脸血污的兵卒,浮浮沉沉的随着汉水而下,也分不太清楚这些死去的兵卒究竟是哪一方多一些,是曹洪的,还是甘宁的。
甘宁总是辗转到了水寨,统帅了水军直扑襄阳桥,和曹洪展开了争夺。另外一方面夏侯惇也抵达了樊城之下,开始对樊城展开进攻,相隔不远的两个战场,谁先决定胜负,或许就谁能抢到先手。
汉水河畔,襄阳桥上,无数犬牙交错的厮杀,摇曳的火光,染血的刀枪,凄厉的呼喊,就像是末世降临在这一方土地上。
曹洪没有想到,似乎非常顺利的开场,然后就遇到了如此强烈的反抗。
在混乱且嘈杂的声音之中,曹洪骑着他的战马,目光不断的在河畔,桥面,以及襄阳城三个方向上来回巡视,时不时的发出一道命令,派出预备队,或是作出军阵的调动,以应对战场的变化。
当然对于曹洪来说,最为保险的做法,就是撤出襄阳北大营,然后离开汉水河畔的攻击范围,即便是甘宁有水军,总不能将船开到岸上来罢?但是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曹洪将之前的战果拱手让了回去,荆州方面肯定会趁机毁掉襄阳桥,而想要再次渡河进攻襄阳城,无疑将会更加的困难。
所以曹洪不愿意退让。
可是不退让,也就意味着曹洪的部队既要防备襄阳桥,也要防着汉水当中的甘宁水军登陆,还要小心襄阳城当中随时可能冲出来的文聘部队,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起先,曹洪以为可以扛得住这种压力。
然后他错了。
虽然表面上曹洪坐在马背的身躯很稳,但是在马脖子后面捏着缰绳的手,却有些颤抖。颤抖的原因是曹洪发现,他有些大意了,或者说,曹操治下整个曹氏夏侯氏,都有些大意了……
这个天下,可不仅仅只有斐潜是对手,即便是之前多数人都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刘表,发起狠来的时候,也依旧让曹洪有些吃不消。
关键的点,就是荆州水军。
如果说甘宁在陆地上战斗实力数值算是一百,那么在水中,甘宁就能发挥一百二十的战斗力来,在最初突袭襄阳桥犀利的一击不果之后,甘宁就迅速的调整了阵列,从陆地和水面上两个方向上对于曹军进行压制,而曹洪带领的曹氏兵卒,因为并没有多少和水军的作战经验,使得从一开始就略微被动,处于被压着打的地位,若不是曹军在陆地上比荆州兵强悍,装备也更好一些,说不得当下已经崩溃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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