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说什么骠骑只是偏安一隅之地,再等等看看,结果一等就是看着骠骑将军拿下了关中川蜀,然后河东裴氏依旧还窝在河东……
原先说什么不要凑热闹有风险,稍安勿躁不可妄动,现在去妄动的不也当上了参律院的职位么?然后真的听了不动的,连个屁都没捞到。
『裴公究竟如何安排,总要有个说法罢?』
『如今眼见寒门子弟一个个得了高位,吾等依旧两袖清风,餐风饮露,这如何是好?』
『闻喜裴氏,百年之基,难不成还比不过那些凉州浪荡子?据悉右扶风又送了一批子弟来,于各县任职……』
『裴公子嗣,各得其所,吾等之辈,无依无着……』
越说便是越愤愤,一时之间裴茂也有些招架不住。裴茂甚至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太史慈出军是去河洛,又不是来河东,又怎样的刺激到了这些家伙?
其实裴茂的做法,严格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当年也是有和斐潜进行合作的,只不过没有想到斐潜窜起来的这么快,导致现在有些不上不下,找不准落脚点了。
同时,裴氏也和大多数的世家一样,并不想要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筐里,所以相对于比较抽身于外,也就……
哦,明白了。
裴茂沉吟少许,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咳嗽了两声,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缓缓的说道:『诸位心意,某已知晓。我闻喜裴氏,虽说人丁繁茂,广有田产,然无远虑,必生近忧……』
说到了此处,裴茂稍微停顿了一下,『各位见太史出兵,观弘农败坏,心怀伤感,老朽也是深有体会……』裴茂又停顿了一下,而且还停得比较久,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便知道基本上算是说中了。
其实也不难猜。
原先弘农杨氏,是多么强盛的世家大族,现在却在太史之下瑟瑟发抖,不免多少会让人感觉有些兔死狐悲。
『尔等以为老朽整日枯坐家中,无所事事?』裴茂左右横扫过去,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威严使得他此刻多少有些不怒而威的姿态,旁人纷纷低头,不敢和裴茂对视,『尔等都想要登玉阶,临金堂,可有掂量一下自身分量够是不够?』
『今观天下之势,或东,或西。』裴茂沉声说道,『东,你我皆为河东之辈,前有冀豫旧宿,又有颍川新人,何德何能可胜之?西,虽有地利之便,然……尔等之名,有盛于郑公乎?尔等之勇,可战于子义乎?经贸,谋划,农桑,器械,但凡是诸位有过人之处,老朽便是拼得性命不要,也举荐尔等于骠骑之前!』
『可有乎?不妨言来!』
裴茂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众人一片寂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皆是无言。
『这个……这个……裴公息怒,息怒……』下首一人打破了沉默,略有些尴尬的赔笑说道,『想必诸位今日也非逼迫于裴公……只是一时略有感慨,抒发一二……』
『是,是,抒发而已,裴公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尔等妄言,惹得裴公动怒,还不快快赔罪?』
『啊,是,是,在下一时冲动,言多有失,还望裴公雅量……』
『叽叽……』
『咋咋……』
裴茂闭上了眼,然后摆摆手。
人的思想,无疑就是最为复杂的东西,每个人的想法都在自家的脑袋里面装着,嘴上说的东西,往往未必是脑袋里面想着的,而真正的想法,也未必会说出来。
裴茂这一支主眷,当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资源,而这样的行为,也会导致一些怨恨缓缓的积累下来,一旦有一些什么变动,就会被点燃,然后爆发出来。然而裴茂会因为这些怨恨产生就无条件的释放手中的资源么?
根本不可能。裴茂只会更加的紧缩,然后将旁支里面的优秀人才尽可能的吸纳进来,保持主干强盛,镇压各系。
『闻汉水有三日,复行其上,使暗再明……』裴茂环视一周,『故闻喜裴氏,是求日之复升,或随月薄西山?此等纷乱之局,不可不慎之。退一步而言,尔等以为,骠骑于长安,闻喜又临平阳,裴氏尽得咫尺之利,便当多任?诸位!可知司马有子,新任何职?』
裴茂也没有卖什么关子,一字一顿的说道,『书、佐!仅为一书佐!』
消息不如裴茂灵通的其余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就说骠骑之下,太原王氏,仕于三辅,书佐累迁。温县司马,一则北走幽寒,一则亦为书佐。荆襄来人,亦从小吏做起……』裴茂冷笑道,『尔等倒是厉害,一上来便说县乡令长,郡州职位,莫以为骠骑皆听老朽摆布不成?尔等是精于谋略,还是擅于军阵啊?高又不成,低又不愿,还怨得老夫此处来,其可怪也欤!』
『可,可是……』
『可是吾等平日皆读经书,何尝通晓得这些!』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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