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一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孙权乖乖出了城。
吴老太年龄已经很大了。
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向上的抛物线,一过中年便是往下掉,而且越往后掉落的速度越快,到了后期几乎类似于垂直往下落!
而且,基本不可逆。
所以经常会有人感慨说才一年的时间,怎么就老得这么快等等,而这样的感慨,或是感觉,很多年轻人都是不懂的,直至他们自己变老的那一天。
吴老夫人前几年,还能坐着车到处跑,上楼下楼都没有问题,但是近两年就爬不了楼了,平日里面也没有精力去什么地方了,要不是这一次动静太大,吴老夫人也不会辛辛苦苦的赶过来。
孙权刚拜见了吴老夫人,就被吴老夫人直接呵斥到了一旁,滚一边去,别挡着碍眼!
孙权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缩到了一旁。
在他的对面,是孙朗。
周瑜并没有参会,而是在外面统领弹压军队。这样的会议周瑜不好参加。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当下就算是孙家自己的会面。
孙朗摸出了一个小酒葫芦,巴掌大小,捏在手里,打开了塞子,闻了一下,却没有喝,只是轻轻的手中晃动着。
经年未见,朗儿倒也变化不大,倒是老身,日渐衰弱,恐是时日不多了
听到孙朗摇晃着小酒葫芦的细碎声音,吴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孙朗,状似寻常的说了一句,语气略微显得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流露。
此前短见片刻,气氛倒不像最初那样尴尬,孙朗哈哈笑了笑,将小酒葫芦放在了面前,斜藐了一眼孙权,回答道:母亲何必说这些?放心,打不起来的,我还不至于做出欺负兄弟之事来
放心?是啊,该要放心了,儿孙俱不凡,老物最可厌,该要避席了!吴老夫人也转头看孙权,然后叹息一声。
两人显然都是话中有话,而一旁的孙权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看见吴老夫人的严厉目光,便是又低下头去。
吴老夫人坐直了身来,垂眼看着孙朗,沉默了片刻,嘴唇翕动着沉声说道:朗儿啊朗儿,能不能告诉老身,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抚心自问,你虽然属于庶出,但是从小到大,你所有吃穿开销,文武所用,老身可曾让你比其他兄弟短少了半分?可是今日,偏偏是你,为何是你?这孙家上下,兄弟手足,骨肉亲情,在你眼中又算是什么?
说话间,吴老夫人眼窝之中似乎有些水雾泛起,流露出的软弱与伤心,是孙权之前所未得见。
孙朗坐正了一些,说道:儿诚负母亲之厚,此万般狡言不能推脱也!囚残躯于望江,魂飘远忽而回,唯求得一解脱也。如今得拜见恩亲,才知非无人牵挂,虽是囚居亦非孤苦是也。母亲辛苦艰难,我亦感知深刻,只憾小人离间,不能分劳同忧,如今我浅有微力,自诩可助益家族,还望得母亲首肯而纳,心中方得之安也
孙朗说话间,又深拜下去,并凝声继续说道:无论外间邪言如何,但在我心间,只觉母亲虽非亲生,更胜亲生,如今搅扰母亲清净,未能平稳孙氏上下,实在是自觉无能,羞愧万分,恨不能
孙权实在是忍不住,怒声说道:孙朗!你冷嘲热讽,是觉得我听不出来么?
孙朗哈哈一笑,哦?你还有耳朵哦,不,你还有心啊?还能明白啊?难得,难得!
你孙权气急。
好了!吴老夫人收了眼眶里面的水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然后再次问孙朗,你究竟想要什么?
虽然两句都是一样的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口气截然不同,前一次的绵软,而后一次则是刚强。
孙朗哈哈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了最为可笑的事情,对么,事已至此,又何必虚言?
是啊,何必虚言吴老夫人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别经年,朗儿倒是进步斐然啊
孙朗也是笑了笑,笑容同样有些苦涩,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日思夜想,自然有所得也。
三人短暂沉默了片刻。
孙朗抬起眼眸,盯着孙权,某也不求其他,唯一所憾,便是孙氏家业非托于贤也!人不患欲壑难填,便是江东上下,供养其一人又有何难?只恐轻重不分,负大却量小,谋寡而妄为!母亲大人以孙吴两族身家相托,却不知此者却着眼锱铢得失,庸气于外,不明轻重,实在不堪为人所望也。
你你你孙权手指孙朗,大胆!你竟然污蔑于我!
哼,孙朗不理会孙权的无能狂怒,转头对着吴老夫人说道,孩儿此番用事,除表冤屈抑郁之气外,也是期盼能与母亲大人亲密无间,可日夜于膝下受教聆训,再不为邪情所阻
孙权几乎要暴跳起来,你他娘的才邪情,你全家都邪情,哦,不对哦,这么一说好像连自己都绕进去了
孙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灵光一动,忽然说道:朗兄此言种种可是故意激怒于我?
孙朗一愣,旋即笑道:哈,看来你也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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