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之前也议论过厚葬和久丧,但是被绕进去了,然后在孔子和孟子之间辗转腾挪,魔法和魔法大战,仁义对抗道德,结果喧嚣腾起,却难有定论。
而当下,庞山民就抓住一个标注,『利害天下』,不管是讲仁德,还是说仁义,还是说什么其他,一律都不接招,就问一句,你来搞事,你父母知道么?
而且庞山民方才立论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利害天下的标准,是以这个天下的财富是否增加,人口是否增长为标准的,至于仁义不仁义,那是另外的话题,本身将仁义强加到经济和发展上,就已经是跑题了。
正儿八经的要驳斥庞山民,就需要驳斥庞山民所举出来的例子,比如表示说某些人在久丧的时候并没有耽误什么,即便是在墓边上修建茅屋居住,服丧期间不仅可以扩大生意,而且还能娶妾填房,添子添孙……
可这样的驳斥事例,不能讲啊!
所以郑玄等人都是沉默不言,只有那小丑一样的跳出来搅合了一下。
人心总是贪婪的,能控制贪婪的,才能获得自我的成就。
庞山民没有对那个人穷追猛打,只是稍微点了点头,接下去说道:『若天下人之久丧,则如之何?』
『面如枯槁,行如朽木,耳聋目瞑者多矣,不能读,不可作,不得农桑,扶之方能起,仗之方得行,如此之辈……』
『等等!』台下又有一人站将起来,『此乃墨家节丧之论也!』
『然。』庞山民点头说道,『老子,孔子,孟子,墨子等等诸位先贤,乃欲为天下所先,虑天下所虑,忧天下所忧,得之则为天下苍生而喜,失之则为天下百姓而悲,诸子百家,乃天下之百家,非一人之诸子也。何以一人之喜好,枉顾天下之利害乎?去芜存菁,求真求正,方可言秉圣贤之道。更何况,孔子亦言,三人则有我师,何独摒墨子乎?』
噗嗤又是一刀。
『啊……在下莽撞了……』那人不能对,只能坐下。
庞山民依旧温和的点了点头,『墨子节丧,亦倡薄葬。此乃春秋之所言,何今日亦不得改?乃孝经太过是也。过之,则不及。如人烹食,未之,则茹毛生啖,过之,则焦黑难食,未则不可,过亦不可。』
『正解孝经,当取中,欲求仁义,当求庸。久丧之辈,害人害己害于天下,厚葬之俗,乱安乱治乱于社稷,断不可姑息之,亦不得假借仁德之名,行私欲之事。』
『天子未有言欲久丧,朝堂亦诏令不得厚葬,何百姓多以久丧厚葬为美?』庞山民缓缓的说道,『此乃吾等之责也!既自诩为士,当承上而启下,当既往而开来,而不是层层加码,胡言乱语,禀私欲而乱秩序,逐名利而忘良善!此乃大害也!』
第三把刀子咣当一声扔在了台上。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庞山民说的很直白,甚至是直接,没有过多的修饰,也没有什么绚丽的辞藻,就这么讲出来,天子不提倡久丧,朝堂也下令不提倡厚葬,可是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习俗屡禁不止,就是士族子弟在干坏事,在过度解读孝经,在层层加码丧葬。
当然,这其中还有察举制的因素么……
和管宁所论不同,庞山民的孝经之论,利害关系的阐述没有语言上丝毫的委婉,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顾虑,但是也正是如此,显得庞山民的论证理直气壮,坚定不移。
『诸子百家,乃论于天下之先,行于天下之前,上无可依,下不知所托,固之有所不足,乃时势之所限,有所是非,乃沧海之更替也。正经,正解,虽说求其经文,论其注解,然实则需体圣贤之心,明其求索之意,观上古先贤独行于大道,窥饱学先知披荆而斩棘,斑斑青竹之上,是字字血泪,是殷殷期望,是华夏千古,是文传万世!』
『正经,正解,乃求其「正」啊!』
『这「正」,就是可否利国利家,利万民,利天下!』
『与诸君共勉之!』
这方正之声,持重之意,便是庞山民对于『正经』和『正解』的理解,也是他和郑玄等人最大的不同。因为庞山民无所求,所以自然就是等同于无欲则刚。
郑玄就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地步,倒不是说郑玄的认识,或者说学识比庞山民低,而是郑玄要考虑更多的东西,比如学说能不能被更多人的喜欢,能不能得到很多人的认可,会不会招来什么非议,是不是被什么人误解等等,一大串的事项,使得郑玄必然就有些束手束脚,患得患失,难以做到像是庞山民这么的淡然,这么的直白。
听闻庞山民所言,郑玄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起身向庞山民拱手为礼,『小友所言,如金玉之声,振聋发聩,受教了……』
庞山民也是起身还礼。
见得二人如此,周边众人便是越发的议论起来,哄哄嗡嗡的响成一片。
每个人似乎都感觉自己有一些什么想要表达的东西,亦或是想要分享的感触,虽然每个人声音都不算是太大,可是这么多人在一起,便是汇集成为了相当大的声音,以至于一旁的礼官扯着脖子喊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只能是拿了金锣来敲,铛铛铛的一阵之后,众人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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