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臣所料不差,郭嘉缓缓的说道,届时关中必有谣言传来,以坏主公与陛下情谊!
曹操微微点头。他原本的坏心情,在这一刻,似乎变好了一点。
虽然他和刘协之间的情谊么,或许还不如面前的茶水多。
正商议之时,忽然有廊下从事急急而来,拜倒禀报道:启禀丞相!外驿馆令陈氏在县衙状告,述其属常氏为江贼,窃财潜逃……
常氏?荀或忽然想起来了,新汲县令送来的贼子首级,便是这个常氏!
曹操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在笑声当中,曹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背着手在厅堂之中转悠了两圈。
莫名的,曹操觉得身上似乎轻松了一些。
他负担在身上的责任日益沉重,使得他心头上的块垒也是日益增多,尤其是在骠骑的重压之下,曹操被迫小步快跑的追赶着,日日夜夜都害怕自己拉下的太多,而且这种心理上面的压力,曹操他无处宣泄。
曹操本身就是一个性格颇为矛盾的人,当然,每个人其实都是有善恶的一体两面,都是处于矛盾之中,但是曹操因为各种利益的纠葛,权利的争夺导致越发的倾向于恶的一面。但是曹操内心当中还是渴望着光明的,这就使得曹操在历史上捕获了关羽之后,有了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操作。或许在那个时刻,曹操在关羽身上寄托了他自己良善的情感,然后使得自己更加的在奸诈之中沉沦下去。
不过现在么,曹操似乎觉得骠骑也不过如此!
这就使得曹操在心中感觉好多了。
其实这种人性之中的情绪转换很简单,就像是小时候自己考了五十九分,然后一转头看见同桌只有五十八,顿时感觉自己的沮丧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传令!曹操朗声说道,令以缉拿江贼之名,公布告示通缉常氏!
堂下的从事一礼,便是退下。
转过身来,曹操重新在上首坐下,然后笑眯眯的对着荀或说道:文若不必自罪,既然事发突然,又是无人告密,此事岂能降罪于你?
主公……荀或拜倒在地,臣……
欸,此事就这样罢!曹操笑呵呵的,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的摆了摆手,天下自诩皇室宗亲者不知凡几……嗯,那刘玄德就不提了……又有几个为真?奉孝……
臣在。郭嘉应答道。
方才这陈馆令诉状一事,倒是提醒了某……曹操微微笑着说道,既然是曹氏宅内失女,自应诉官,清查劫匪,缉拿贼子……至于骠骑使节一行,就以此由释之,清查登记之后,放了罢!
理由牵强么?
很牵强。但是有理由,就成了。就像是历朝历代的在朝的官吏,在野的砖家口中的各种理由一样,反正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有个理由就是了。
被劫走的……曹操眯起了眼,左右看了看,加重了语气,就是曹氏女……
没错。
就只是曹氏女。
荀或和郭嘉拜下,领命而去。
这事情……
曹操不能处理荀或,至少现在不能以新汲发生的事情来责备荀或,因为一旦如此做了,就像是郭嘉所言那样,就中了骠骑的试探,成为了确凿的证据。否则一个普通的曹氏之女,值得荀令君赔罪么?
同样的,既然荀或没罪,那么曹操也就不能将王昶,以及王昶手下的这些人如何。
当然,可以栽赃。
可是在这一刻,曹操觉得他不想做这个事情。
自己堂堂大汉丞相,然后去栽赃骠骑之下的使节的副手?
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也或是看见了有相同的沉沦者,让曹操心头之中浮现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欣慰。
不过么,快感永远都是短暂的,只是过了一小会儿,曹操就进入了贤者……呃,怀疑者的形态。
谣言?
如果真的是谣言,是怎么产生的?
又是怎么传播的?
是谁?
是曹氏的人,夏侯氏的人,还是……
曹操渐渐的眯起了眼,嘴角抿着。
毕竟前一个阶段曹操才干掉了荀氏里面的荀汪,牵扯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能说少。因此在荀氏之中,或许就有人知晓了一些什么,然后散布了出去?如此说来,是不是代表着荀或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荀氏族人了?当然,这也很正常,就像是夏侯惇也同样无法控制夏侯氏的族人,甚至连他自己的孩子……
夏侯子臧,这么巧的大闹军营,放火逃离,是不是代表着夏侯……
郭嘉方才说的话,隐隐约约是在给荀或开脱,难不成在他心中,我这个主公还不如荀文若?
荀或在此事之中,是真的无心之过,还是趁机投注?荀氏在山西之处,也是有人啊!
阳光照进了厅堂,在地板上形成了光影。
曹操独坐。
庄重的屏风,绚丽的桌桉。
一切都是那么精美,可是在光影之中,似乎有着莫名的东西在扭动着,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