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防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蕴含了许多意思,或许是在说司马懿,也或许是在说河东士族,亦或是在说骠骑,还是什么其他的含义。
司马懿沉默许久,才低声说道: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主公缓追逸贼之策,上合亲亲之道,下恤民民之体,若是尤不知悔者,自当取死。
简单来说,就是杨氏当下已经基本算是品尝到了恶果,而河东很多士族却并没有得到什么相应的惩罚。
形成当下这样的局面,其实有众多综合的因素。
事有轻重缓急。
当年斐潜力量并不强,所以初期就装作不知道,很多事情只要不跳出来正面和斐潜对抗,斐潜可以看不见听不见;而到了中期,又因为河东之地是一个比较大的产粮地,是关中开拓和恢复的重要的,也是最近供给方,所以在斐潜发展关中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处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
实际上斐潜也不是完全放任。
河东之内,斐潜也借着一些机会敲打并且收拾了一些跳的欢的家伙,并且对于河东之内的方方面面进行渗透,比如在河东的学宫,以及后来的科举,还有相关的官吏安排,人员调配,其实都在一步步的扯紧了绞索,若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人幡然醒悟,转身投向斐潜,斐潜也就会不再计较,但是如果说……
毕竟有些人没被这个世界痛揍,多少就还有些狂傲。
就像是为什么总是青少年当中多中二,而等到年龄大了,中二就少了许多,大多数要么躺平,要么废宅呢,中二气息荡然无存?
很简单,青少年的时候还没有被资本家教育过,等踏上社会了,踏踏实实的被资本家劈头盖脸扒拉干净了践踏在地,好好上了一课后,发现哭,不仅没人理会还会被人嘲笑,告,费尽周折未必能得偿所失,也就自然变得现实了起来。
资本家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会让无产者真切的感受到冰冷的痛苦。
河东士族,也同样需要补课。
补上曾经欠下的那一课。
司马懿推测河东会很快的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而混乱的根源,就是这些缺了一堂课的河东士族。这些家伙以为之前的偷鸡摸狗没有被抓到,是因为自己的技术好,也就必然会在这一次的混乱之中,再次试图伸出第三只手。
司马防看着司马懿,摇了摇头,你有些变了……
嗯?司马懿微微皱眉,低头思索片刻之后,确实如此。
历史上的司马懿,一直都是处于能藏绝不露着,能躺着绝不站着,能装傻绝不大聪明的模式之中,而当下的司马懿则是有些脱颖而出的锋芒……
其实这样也很正常,人是不可能脱离整个环境而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都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司马懿历史上在曹操麾下的时候,因为曹操对于异姓宗族的不信任和压制,导致司马懿长期都没有办法染指兵权,若不是曹氏夏侯氏的后人不争气,说不得司马懿就会活活被憋死在文吏的岗位上。
而在长安当下,随着一个个的寒门子弟崛起,斐潜不限于门户或是姓氏,让更多的人看见了希望,也就刺激得司马懿也想要和其他的这些人杰一争高下。毕竟司马懿当下还年轻,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在青年就被压制在案牍之中,心中依旧还有一些尚未熄灭的火焰……
去罢……司马防挥了挥手,且行之,莫空悔……
司马懿低头而拜,深深叩首。
……
……
西域。
斐潜准备返回了,并没有继续展开对于南道或是北道的征伐的意思。
打一个鄯善,作为解题思路的例子,就够了。
若是老师将所有问题都在课堂上解决了,那么到了学生手中的时候,就剩下了抄答案,或是连答案都懒得抄了,又怎么会成长?
成长和改进,这原本是华夏民族握在手中的利器,只不过在华夏行进的过程中,不经意的丢失了一段时间。
因此现在斐潜也在给这些前来西域的文吏们补课。
华夏西域之别,盖取「礼俗」二字。
斐潜坐在堂中,下首是贾诩,再往下就是卢毓薛平等一干西域文吏。
军事之后,必然就要跟着民治。
而民治之核心,便是文吏。
文吏不稳,西域民治就无法顺利推行。
今且论「礼俗」。斐潜缓缓的说道,所谓礼不下庶人,西域之地亦是如此。俗,习也,乃民众之所习,谓土地所生之习也。
礼是礼,俗是俗,两者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礼通行于贵族之中,庶人则只有俗,但是两者又有密切的渊源关系。
礼记王制有云,「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表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斐潜环视一圈,对着这些文吏,也就是将来会成为西域地方的民治官说道,又有「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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