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孙权高高在上,但是实际上就像是没有梯子的高台一样,被困在了高处,上天不能,下地更不能
而现在,孙权对于江东各大家族,实际上也在用抽梯之策。
高高供奉起来,然后干掉这些人的阶梯,或者是将原本这些人的阶梯改成自己的名字,比如暨艳。
顾悌说得直白,意思就是一个。
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大家不如合力面对为好。
要斗就斗那么一场!
绝不能让孙权借着暨艳之手,抽掉了众人的脚下的基石,上楼的阶梯!
不管是人还是兵,不管是钱还粮,握在自己手里,总比仰人鼻息要来得更舒服!这些基石和阶梯,无论如何也要掌握在自家手里!
想明白了其间的道理,张允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子通锐气方张,倒是看得明白老夫受教了可是如之奈何?如今假借江北奸细之名发力,又不知道后续还有何等手段,说不定就在等着看我辈破绽,这岂是能轻易动得的?
江东当下的政治局面,和后世那种党争非常相似,甚至有些若是不能依附其中某方便是不能立足的地步,政堂之中,谁是谁的人分得很清楚,几大政治集团既相互团结起来对外,内部自己也有纷争。
张允知晓顾悌也算是顾氏家族之中新崛起的骨干,也是多有聪慧之名,被顾悌打动之后,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将话题说开了,也算是终于吐出了些实在话。
吃五石散一时爽,但是对于神经和身体的伤害是永久性的,张允虽然自诩聪慧,但是被侵蚀和破坏的脑神经多少还是有些跟不上的,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之后,下意识的也有些想要看看这顾悌有什么好主意。
暨艳明显是铁了心要站在孙权那一方当中去了,根本不顾江东士族子弟的自家颜面,自甘堕落当孙权的爪牙。要收拾此等鹰犬,关键是下手了之后,孙权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张公,既然愿登高,不妨再送个梯子顾悌缓缓的说道。
张允一愣,再送个梯子?
给暨艳还是给孙权?
或者说,两个人一起给?
顾悌仿佛是知道张允在想着一些什么,目光闪动之中,解释下去:此番无非是借名生机,借机生事,以人谋兵,以兵谋权尔此次举动,看着像是针对顾氏,但是实际上是在谋划诸家之钱粮兵权!
故不论当下究竟如何纷扰,最终必然归于各家私兵!顾悌目光深邃,然某人忘却了,江东之中,可不仅仅只有各家各姓有私兵!
张允瞪圆了眼,你是说
顾悌点了点头。
张允忍不住沉吟起来。
其实张允已经被顾悌说动,但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只不过自矜身份,觉得向顾悌追问全盘谋划,多少有些丢了颜面。
顾悌何等聪慧,见状不用张允询问,便是直接解释道:话已至此,全赖张公决断了。只要旁处火起,此处自然消停。此等鹰犬,届时再寻个名头
顾悌忽然笑了笑,便是如同顾宅之事,倒也不错,便可轻轻巧巧让其或死或流
张允并不说话,顾悌一席分析,让他本来觉得有些疑疑惑惑的事情都清楚了许多。他也是江东政治沉浮多少年的人物了,要不是自家身躯已经在五石散的毒害之下有些千疮百孔了,当下也多半能自行分析出一二来。如今听顾悌说到了关键地方,沉吟思索之下,便是觉得判断局面大体妥当,其设谋行事也是拿捏得很准。
顾雍被禁足。
顾悌虽然聪明,但是分量不够。
陆逊如今万事都是一缩头。
朱治有些抽身事外,暂时不想要入场。
因此只有张允卖一卖自家老脸,多少还有些分量。
这也就是顾悌找上门来,向张允陈列厉害的原因。
这事情,要去做,自然是有风险的,只不过现在就是考量自己张氏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张允看着顾悌年轻的面容,细致透亮的皮肤,再低头看看自己苍老如同干瘪鸡爪一样的手,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而且
说不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张温是张允的幼子,也算是老来得子。
毕竟大汉当下儿童的成活率,向来是比较堪忧。
张允沉吟了许久,站起身来,走到了庭前。
听涛厅么,自然是有树木种植在周边。
张允转头示意,庭中此树,乃是犬子生诞之日种植至今虽说已有枝叶,卓然而长,然依旧恐虫害刀斧
顾悌目光微动,旋即明白过来,起身长揖施礼道:若得张公出手顾氏上下定然护此树根深叶茂,茁壮成林!
张允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如此,贤侄不妨先行回去,静候就是
顾悌连忙撩起衣衫下摆,给张允行叩首之礼,侄儿便是托付叔父大人!
知晓贤侄如今心忧,难以安住于此张允笑着上前扶起,不过,之后便当此处为自家,常来常往,方显亲近。
谨遵叔父之命。顾悌点头说道,侄儿告辞
张允点了点头,让管事将顾悌送出,自己却站在那棵树下,仰头而望,抚摸着那棵树木,然后微微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