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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二章 陈十一(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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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十六比刘羡阳更心有会意。

  先生此问,是一个大问。

  其实儒释道三教宗旨,在高处、大处多有相似。

  比如《传灯录》曾有僧问:学人不据

  地时如何?师云:汝向什么处安身立命?

  老秀才说道:“走了走了。”

  刘十六赶紧起身作揖,“君倩拜别先生。”

  老秀才说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当先生的,难免会偏心关门弟子些,君倩你莫要多想,毕竟陈平安与你们几个不一样,他在先生身边时日最少,靠自己最多,又年纪最小,还太年轻……”

  说到这里。

  老秀才止住话头,因为老人突然发现哪怕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原来,原来竟然也不年轻了。

  昔年那个眼神澄澈、都还不会喝酒、穿着草鞋走过千山万水的少年郎,竟然都过了而立十年,开始往不惑之年而去了。

  老秀才叹息一声,一跺脚,身形消散。

  刘羡阳便递出一捧瓜子,刘十六坐回台阶,摇摇头。

  刘羡阳主动说了些话,刘十六要么点头,要么言简意赅几个字,最后两个初次相逢的“本家”,就开始沉默,各自想着心事,只是都不觉如此便尴尬。

  最后刘十六问道:“先前你打盹,看你剑意迹象,流转形骸,是在梦中练剑?”

  刘羡阳点点头,随口道:“有部祖传剑经,练剑的法子比较古怪,只可惜不适合陈平安。”

  刘十六说道:“我与白也是朋友,他剑术不错,以后你要是在修行路上,遇到了比较大的剑道瓶颈,可以去找他切磋,白也虽然性子冷清,其实是热心肠,遇见你这样的晚辈,定会刮目相看。”

  刘羡阳转过头,笑嘻嘻抱拳道:“好嘞,哪怕修行瓶颈不是那么大,只要白先生愿意教,晚辈便愿意学!”

  刘十六点点头,年轻人不是个心眼小的,心大。半点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居高临下的施舍,这就很好。

  难怪能与小师弟是朋友。

  就像自己与白也?

  刘十六站起身,与刘羡阳告辞,他本就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尤其是客气话。

  刘十六请那魏山君帮着隐匿行踪,重返落魄山。

  打算在这儿多留些时日,等那天幕再度开门,他好待客。

  在落魄山上待久了,与魏檗,还有那来自剑气长城的米裕关系也就熟了。

  刘十六与米剑仙打听了些小师弟的隐官事迹。

  大为欣慰。

  刘十六如今对落魄山,已经比较知根知底。

  虽然小师弟经常远游,在家乡不多,在异乡更久。

  但是依旧攒下了一份偌大家底,确实不易。

  如今落魄山的家底,除了与披云山魏山君的香火情,光是靠着牛角山渡口的生意抽成,就进账不小。

  可惜刘十六没能见着那个绰号老厨子的朱敛。

  而且先生说小师弟的开山大弟子,那个裴钱,迟早会让整座天下大吃一惊,故而刘十六颇为好奇。

  化名余米的剑仙米裕,尚未在霁色峰祖师堂敬香,但是在宝瓶洲,一位来自剑气长城的玉璞境剑修,其实分量半点不轻。

  只不过这位剑修,也确实太惫懒了些。

  据说通过那条自家的翻墨渡船,让人购买了许多用来观看镜花水月的山上器物,白碗,画卷,砚台,尺牍字帖等等,给米裕搜罗了二十多件,花钱如流水,周米粒跟刘十六说起这一茬的时候,小姑娘都要替余米心疼不已,说这架势,不是摆明了奔着打光棍去的吗?

  看守大门的郑大风,纯粹武夫出身,去了第五座天下。

  岑鸳机,是落魄山的祖师堂谱牒出身,同时又是那朱敛的不记名弟子,小姑娘练拳挺心诚,每天都在那条山顶山脚路上,来回走桩。

  刘十六看在眼里,打算找个机会,合乎山上规矩地指点她几句拳法拳理。

  元宝元来,姐弟二人,是那卢白象的嫡传弟子,听说刚刚离开落魄山没多久。所以如今的落魄山上,就更加冷清了。

  拜剑台,金丹境瓶颈崔嵬,蒋去成了练气士,而且走得符箓一道。

  云游至此的北俱芦洲老真人桓云,专门为了蒋去,曾在落魄山逗留一年之久,为蒋去传授符箓术。

  因为蒋去暂时并非落魄山祖师堂嫡传,传道一事,忌讳不多,双方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另外那个同龄人张嘉贞,由于没有修行资质,并未灰心丧气,而是选择跟随那位从不抛头露面的大账房先生,来自倒悬山春幡斋的韦文龙,学习钱财精算之术。

  骑龙巷压岁铺子,女鬼石柔,却身披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的遗蜕。

  至于那位长命道友,更是。

  草头铺子,目盲道人贾晟,赵登高,田酒儿,师徒三人,那个酒儿小姑娘,鲜血是天生的“符泉”。亏得是入了落魄山,不然下场不会太好,很容易成为仙家山头的一棵摇钱树。

  从落魄山迁徙去往灰蒙山修行的一条黑蛇,棋墩山出身,如今是龙门境。幻化人形之后是那黑衣青年,脸色惨白,身披法袍“鸦青”,是一件蛇蜕炼化而成。化名云子,真名“德章”。

  关于相当于半条命的“真名”一事,听小米粒说,是那只大白鹅的“旨意”,云子不敢不从。

  好在赐名之外,那个崔东山还赐下一件适宜蛟龙之属修炼的仙家重宝。

  作为修行不易的山精-水怪之属,云子之所以破境如此之快,与本身资质有关系,却不大,还是得归功于陈灵均赠送的蛇胆石。

  至于黄湖山那条深藏不露的大蟒,早已是金丹境瓶颈,只是大蟒自己始终不愿走江。

  大山君魏檗为刘十六泄露过天机,它原本有望与某条“小泥鳅”,争一争五行之水的大道机缘,遗憾落败,最终未能离开骊珠洞天。

  那大蟒的修行资质自然不差。早已经能够幻化人形。但是极少露面,偶尔现世,都以真身露面,喜好蛰伏在大湖水底,默默开辟一座水族洞府。

  曾经用金精铜钱买下山头的黄湖山旧主,因为大蟒从未以人身上岸,所以只知道自家湖底盘踞着一条湖泽水怪,但是既不清楚它的境界高低,更不清楚这么一桩涉及骊珠洞天气运流转的天大道缘,不然绝不会将黄湖山半卖半送给落魄山。

  大蟒如今化名黄衫女,本命真名,一样是崔东山赠予,在谱牒上为“佛松”。她只会偶然离水上岸,现身见一见那个周米粒。

  周米粒还是不敢独自下山,就靠着一袋袋瓜子与魏山君做买卖,每隔一月就把她丢到黄湖山水边。

  黄衫女,有那碧瞳如水涵清秋,她上岸后,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天然苍茫水云气。

  湖水之畔有一老松,亦是暗藏玄奇,气象内敛,暂未引发山水异动。

  好一个伏蟒千年无动意,老松何日不参禅。

  与天生气势凌人的云子,截然不同,真身为蟒的黄衫女却喜静不喜动。后者巢穴地界名为青泥坡,位于灰蒙山,大有“雾毒飞鸢堕,风腥巨蟒过”的意思。

  白衣少年曾经带着那条骑龙巷左护法,一起游历黄湖山,临水之时,笑着说文豪曾有诗篇《说剑》,“留斩泓下蛟,莫试街中狗”。

  听得湖底大蟒潜藏水底,真身头颅低垂贴泥,至于白衣少年身后的那条土狗,更是瑟瑟发抖,趴地不起。

  藩属黄庭国在内,以及红烛镇、棋墩山在内的旧神水国,历史上都曾是古蜀地界,相传蛟鼍窟连绵不绝,惹来剑仙出没云水间,剑光直下,斩杀蛟龙。

  只不过刘十六没打算去见那云子和黄衫女,不打搅他们的修行,准确说来是不扰乱他们的道心。

  毕竟天下水裔,见着了他刘十六,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

  唯独那个每天扛着金扁担和绿竹杖、早晚巡山不嫌累的小米粒,哪怕每天与刘十六相处,竟是半点事儿都没有的。

  一来是这“哑巴湖大水怪”境界太低,再者周米粒道心清浅澄澈,反而无事。

  此外还有些落魄山祖师堂人物,也都不在山上。

  刘十六熟悉了落魄山之后,才发现好像从年轻山主到学生弟子,再到祖师堂嫡传,以及供奉,好像多在远游。

  风气很怪。

  寻常山头,不会如此。

  武夫,剑修,儒生,道门练气士,各色山泽精怪,女鬼。

  还要加上那位根脚特殊的长命道友。

  却相处融洽。

  也怪。

  今天周米粒拉着大个子坐在山巅,陪她一起看那憨憨的岑姐姐练拳下山,身形越来越米粒小,让小米粒高兴得双手挡在嘴边,笑哈哈。

  周米粒笑过之后,都没裴钱提醒她要淑女些,就有些伤心,于是打算说些开心的话语,转过头,与刘十六轻声问道:“半个山主师兄,咱们来猜谜语吧?我可是知道好大一箩筐的谜语,莫说是暖树姐姐,就连裴钱都比不过我,她次次想不出答案,就只能着急得原地团团转嘞。”

  刘十六笑道:“你问。”

  周米粒咳嗽一声,“天上有面鼓,藏在云深处。一敲轰隆隆,再敲轰轰隆。是啥个事情,知不道?”

  刘十六说道:“打雷。”

  刘十六瞥了眼天幕,先前被他打落金身的远古神灵,并非出身雷部,不过说不定下一位,就是了。

  周米粒竖起大拇指,然后小姑娘开始沉思。

  哦豁,遇到高手了。

  原本还打算提醒大个子一句的小米粒,又问道:“山上有株草,珍珠可不少。我去没拿来,你去也白跑……”

  刘十六笑道:“是露珠吧。”

  书上有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犹有那所幸平安,复见天日,其余何辜,独先朝露。

  周米粒双手环胸,皱起眉头,想了个比较有难度的谜语,“棋子多又多,棋盘大又大。咱们只能看,偏偏不能下。我问你,那么棋子是个啥?”

  刘十六笑着摇头。

  他曾独自远游天外,亲眼所见礼圣法相,捻起那些“棋子”,拦阻那些远古存在。

  周米粒晃着脑袋,笑眯眯道:“可难可难吧,不知道没关系,只要到晚上一抬头,你就知道答案哩。”

  然后小姑娘看那大个子,似乎有些神色落寞,她便说了句小石碑,一块块块,竖在门口分两排。她微微张开嘴,嘿嘿笑着。

  刘十六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知道了。”

  “个儿高,离天近,真羡慕。”

  小米粒托着腮帮,眺望远方,忧伤小小的,却是真忧愁,“半个山主师兄,我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巡山,可是我每天在山上,光嗑瓜子没事做,帮不上啥忙。你说愁不愁人?所以每次巡山我都跑得飞快飞快,是我在偷偷的偷懒哩。”

  刘十六点点头,“我会帮你保密的。”

  周米粒凑近些,小声说道:“那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秘密,我跟好人山主,当年在北俱芦洲那儿一起走江湖的时候……”

  小姑娘将绿竹杖和金扁担都先放在脚边,然后站起身,这才说道:“我就站在一个大背篓里边,可劲儿敲裴钱师父的脑袋。陈好人说一颗雪花钱一颗板栗,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十六会心一笑,一本正经道:“那你真是很厉害了,能敲我小师弟的板栗,这要是传出去,哑巴湖大水怪的名声,就真是比天大了。”

  原本神采飞扬的周米粒,一下子神色黯然,“那些谜语,都是他教我的。他再不回家,我都要忘记一两个了。”

  刘十六突然想要放开手脚,走一趟蛮荒天下,去那浩然天下的仅存疆域,见一见那个能让先生开怀的小师弟,然后先只说自己从宝瓶洲路过此地。

  那么城头之上,小师弟是不是会以眼神询问,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刘十六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就问过先生,此事是否可行了。

  刹那之间,刘十六在原地消失。

  小米粒使劲眨眼。大个子怎么跑了,她可没有更难猜出的谜语了。

  刘十六站在一座金色拱桥之上,微微皱眉。

  然后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高大女子,双手拄剑,朝他缓缓转头望来。

  她有一双天地间精粹至极的金色眼眸。

  刘十六沉默片刻,疑惑道:“你怎么还在?”

  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十六,一步都没有向前踏出。

  道理很简单,刘十六在年幼时,与她打过交道,吃过大苦头。

  刘十六瞥了眼她手中那把长剑,继续问道:“你已无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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