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家镇,临河高岸上,叔天雄伸手探出雨棚,感应着雨滴在手掌中的力道,微微叹气。
“天雄兄,不必忧心。”
旁边的黑袍道人,也就是碧水门的汪门主朗声笑道:“本门的四个宗师都在这里,便是有些差池,也足以补救,可又哪会有差池呢?我们请的王道长可是殊京隐龙观的人,隐龙观背后就是杜国大庙,是国观,一国祖神都请过,请尊河神绝无问题。”
叔天雄也笑了,但笑得有些勉强:“门主这边,还有道长那边自不会担心,担心的是我们叔家的家神啊。祖宗之灵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个就难说了,天心难测啊。”
汪门主不以为然的摆手:“天心是难测,但那是在繁华红尘中。贯山这化外之地并无上神,只要坚定心志,笑对天问,天心自会着落在有备之人,有备之灵上。”
叔天雄深深呼吸,稍稍放松了些:“事已至此,也退不得了。”
他终究还是镇定下来,脸上浮起笃定的笑意:“贯山虽然是化外之地,我们叔家在此繁衍生息,通联商货,已是贯山之首。仲家那小子连家神都已散了,依旧能给他那片荒地请下土地,我叔家的家神,又怎会做不了河神?”
汪门主不迭点头:“是这番道理……”
钟鼓骤然大鸣,两人心神一震,要开始了。
头戴朝天冠,身披绛紫道袍的道士在祭司台前站定,拂尘一挥,烛火燃起,即便雨点细密,也浇灭不得。就这一手,让河崖下远远观望的人群轰然叫好。
摩夷洲有修士,也有道士。道士是修士里的一类,道观也是宗门之一。只是道士算是符修,修的是以符篆请神,调度神灵之力的法门,所以道士的道观都依有神灵的庙宇而立。那些侍奉一国祖神的道观,则被视为国观。这位王道长就是来自国观,出手自然不凡。
王道长脚踩星步,口念篆决,拂尘挥洒间,隐隐牵动磅礴气息。更令人称奇的是,雨水触体而落,发冠道袍不沾一滴。
随着道长一圈圈的转步,头上的低沉雨云开始滚动,隐隐还能听到雷声。
叔天雄两眼晶亮,鼻息粗浊,这是天心已动的迹象。
待王道长以高亢的嗓音,如唱曲般念完篆决,拂尘挥动,天雷也随之轰鸣时,不仅叔天雄两脚发软,高崖下那上千围观的镇民也纷纷跪了下来,口称天师。
更远处立着座三层酒楼,酒楼上也站满了人,虽然只是少半人跪下,剩下的人依旧神色凛然,大气都不敢出。
酒楼顶层的灰檐下,一只灰雀淡然的梳理羽毛。
“道士终究是道士,学了些花巧法术,全用在装神弄鬼上了。”
神将变作的灰雀暗暗嗤笑,一缕神灵真火,加上避水术、引雷术,就唬得人人口称天师。换了他这正牌神将,一旦现身,连那道士都得跪他。
不过道士终究不是骗子,的确能沟通天地,引动天心。若是手里还握着高阶一点的请神符篆,自己也不得不为他办事。所以灰雀想看热闹,也得躲远一点。
“看这架势,只要那叔家家主心志够坚,引荐的祖灵也足够强韧的话,上苍应该会封下河神。终究没有选择,叔家数百年来也确实立了偌大功德。虽是人道功德,这河湾荒地也只能讲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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