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的笑了笑,坐着没动,“请额驸进来吧。”
夫妻再见,彼此都有些陌生。这么长时间,德勒克没来,和婉也没回去。
和婉先笑了,自己忘了还有丈夫,大概额驸也忘了还有她。因此客气中带着矜持,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额驸坐。”
没有特别的叮嘱,丫头们上的就说一般的待客茶。
德勒克抿了一口就察觉出来了,这不是以前在公主府喝的味道。眼眸不由的暗了暗,这才开口:“公主近来可还好?”
“我挺好的。”和婉改了早上要喝茶的习惯,干坐着,问德勒克,“额驸一大早过来,有事?”
德勒克端着茶杯的手一紧,‘无事’的话在嘴里滚了几滚,到底咽下了,只道:“这不是眼看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寿,来跟公主商议一下,这个寿礼该怎么送。”
去年不是整寿都那般隆重,今年这个整寿怕是小不了。
和婉看向德勒克不免皱眉,去年寿宴上发生的事可不是愉快的事,今年这寿宴怎么办,至今宫里也没有消息。况且,那位太后跟皇上的关系好像也不是那么亲密了。再就是皇祖父和皇祖母一直简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两人怎么过日子的,吃的什么,住的什么,祖父是不是每日都在下地,祖母是不是对稼穑之事亲力亲为,这又不是做戏。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在这种情况下,谁奢侈的去讨好宫里的太后?脑子有坑呀!
她特别诧异的看德勒克,“祖母寿辰,做孙辈的贺寿祈福,表的也不过是一份孝心。皇祖母贵为太后,能缺什么呢?只要心意到了,祖母会高兴的。”
德勒克诧异的看了一眼和婉,这是说不用太隆重的准备,能应付过去就行。
他来本也不是说这个事的……其实他来压根就没事。他是奴才,奴才便是侍奉公主的。公主不召唤,他也不好来。最近一些日子,好些人明里暗里的都在问他跟公主的关系,他才有些恍惚,真有好些日子不被宣召了。昨儿在茶楼听几个书生说话,好像他们是书院的学生,说老娘娘和和婉公主的风姿如何飒爽云云。
那一刻他心里怪不好受的。书院那地方他听说了,没本事的人是进不去的。见多了那样的男人……在公主眼里,自己是什么?
他一晚上没歇好,不等城门打开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可等见了面,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公主问有事吗?那他就得说有事。然后找来的这个借口好像被公主嫌弃了。
和婉把话说完了,两人面对面无话可说。
德勒克看出和婉像是着急出去,忙又道:“我来还想问问,书院下次开考是什么时候……我想考考试试。”
啊?
和婉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明年还是八月底吧。你若是想考,要尽快准备。今年观望的人多,下场的人少。而如今,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路口的咨询处打听。往后的每年,只会一年比一年更难考。”
这是不看好自己吗?他讷讷了半晌才道:“若有不懂之处,能否跟公主请教?”
和婉皱眉:“我怕是没这个时间。”
德勒克心里有些焦灼,公主跟他,似乎更客气了。
和婉看出了他的不悦,忙又道:“而且我不曾学这些,只会帮倒忙。你可以找一些幕僚,衙门的师爷,多学一些处理实务,想来对你总也有些益处的。”
德勒克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多谢公主提点。”
“这么客气做什么?”和婉笑的亲近了几分,“你我是夫妻,不必这么见外。另外,我也有些事想跟额驸商量,怕是还得额驸出面去办。”
德勒克抬起头来,心里比刚才更不是滋味。和婉这是跟他谈条件,我帮你,你帮我。这属于交换,而不是夫妻一体的商量。
和婉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是这么想的,我想从部落里找些聪慧的孩子,十岁到十三岁的就行。我想资助这些孩子在京城的书院念书,三年即回。出身贵族的我不要,我就要你们的小马奴……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公主府承担。每三年一轮……”
德勒克皱眉,“公主,您这是……”
和婉看他,“部落要强盛,靠的依旧是人。如今朝廷的动向你还看不明白?若是别人都在变,只你不变,那迟早总会被人吞进肚子里去的。你是额驸,我能护你。但你的部族看着别人兵强马壮,看着别人能换到更便宜的布匹粮食,难道不会跟你离心?而这来回的交换,是需要人的。大批的人手,你从哪里能变出来?你该知道,很多事不是身强体壮便能做的。我这都是为了部族好,你若不领情,那便算了。”
德勒克垂下眼睑一笑,自己是不大聪明,但也不是笨蛋。可公主好像有点拿他当笨蛋了。她如此安排,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以前那个害羞的公主不见了,她开始在算计他了。
沉默了良久,他还是点头,“如果这是公主所愿,奴才一定帮公主做到。”说着就起身,“奴才——告退。”
和婉看着他的背影,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动地方。她做的对吗?
若是夫妻和睦,自然该有商有量,自己也没想害谁,不过是帮着下一步棋,让部落能顺着大势走,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可若是夫妻相恶,那便什么也不用说了,想做什么不用言语,各行其是便是。
而他们之间……不和睦,但也谈不上相恶。算计了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歉疚。
她起身,打算去问问皇祖母。自己是想学皇祖母处事的,可学着学着就走了样子。皇祖母做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这边才迈进院子,钱盛就急匆匆的从后面过来。
她站下让钱盛先走,钱盛没客气,欠欠身子赶紧朝里面去了。
和婉跟在后面,在屋门口的时候听见钱盛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林雨桐有些惊讶,以往过来都事先打发人告知一声,今儿却没提前得了信儿,这怎么突然就来了?
“请进来吧。”林雨桐收了手里的文稿安坐着。
等钱盛出去传话去了,和婉才进去,“皇祖母,那我先回去找两位姑姑?”
林雨桐没让,把人留下来了,“在一边侍奉着吧。”
和婉便先去泡茶了,之前皇后说皇额娘这里的玫瑰花茶最合口味,她便找出来冲泡了一盏。
端进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在了,该是才坐下,她奉茶过来,“是您最喜欢的口味。”
皇后便夸和婉体贴,林雨桐却拦了,“玫瑰花茶的话就撤了吧,换成红枣茶来。”说着就看皇后,“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喝玫瑰茶。”
和婉一愣,随即看向皇后的肚子。
玫瑰花茶活血散瘀,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合适的。她急忙端走了,“给您换一盏来。”
皇后是万万没想到,只她跟容嬷嬷知道的事,一来就被看破了。她尴尬的笑了笑,那边和婉上了茶就不好多呆了,直接去外面守着。
半晌,皇后才道:“还没跟你报喜呢,原本想着,等满三个月的时候再说的。”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儿媳盼着是个格格,像和婉一般贴心才好。”
撒谎!
宫里要说谁想生公主,她第一个不信。但这事跟她真没关系!
而且,这个孩子来的正好,正在钮钴禄氏扒着五阿哥不撒手的时候来了,本来不愿意的却乾隆也都会乐意的。
她不再这事上纠缠,问说:“今儿过来是有事吧?”不提前说,那自然是怕有孕的事被谁知道了,再给她动手脚。
皇后忙道:“皇额娘,这几天连着收到公主府的折子,都是请求回来给皇太后祝寿的。您看,这是允还是不允?”
这事更不该问我了。当然了,公主们要求回京,也不是因为给太后祝寿,这也就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额驸们改了态度了。不管这些蒙古亲贵是向来试探还是想如何,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拦着的必要。
她就道:“男人们的事咱们管不着。但是公主们为了大清,在塞外很多年了,思乡亲切,在所难免。这事跟外头的事连着的,你跟弘历商量,怎么着都行。你们看着处理便是。”
弘历巴不得显摆呢,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所以,这事还不是皇后来的主要目的。
左拉右扯了半天,皇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次过来,看女学还不曾收拾好。这次瞧着,倒也已经有模有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课?”
女学?
皇上能管书院的事,那她这个皇后是开口要女学的管辖权了。女学的学生不是宗室格格便是官宦小姐,勾连起来,这也是一片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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