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湑起了个早,今天要去的地方叫黄桷坪。
前一天瘸子对她说的黄桷树,在重庆到处都是。黄桷树是市树,深扎根于巴渝大地,从峭壁、石坎到古城、老巷,无所不在。
这种树根系发达,盘根错节,如同爪牙一般与石缝紧紧贴合。更为奇妙的是它在秋天依旧有着盎然的绿意,一直到次年的□□才会开始落叶。
瘸子告诉叶湑,老神医只在黄桷坪交通茶馆里面活动,因着几年前一直都在各地的黄桷树下摆摊,大家看病的时候也就告诉亲朋好友——自己是到黄桷树下找老神医去了。
但据本地人的说法,活了几十年都没听过有这一号人物。也就是近来才出现在公众视野,但是没人怀疑老神医的来历。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好像就应该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能人。你不知道,那是你浅薄,怎么能说是老神医不出名呢?
到这里,叶湑大概明白了。所谓老神医多半是个半瓶醋,搞些小把戏,专门骗没钱看病的人。等赚得差不多了,就立马来一出人间蒸发。
“黄桷树下的老神医”恐怕是他自卖自夸、故意搞来的噱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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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桷坪这地方叶湑听过,因为坐落着四川美术学院,附近有一条涂鸦街,这是整个重庆的艺术中心,也是外地人经常去打卡的网红景点。
至于交通茶馆,就在黄桷坪四号。十多年前这老茶馆原本是要被转给一位网吧老板的,幸而有个川美教授出资租下,才保留了它最原汁原味的模样。
教授常常以老茶馆为灵感,进行油画创作,此外又有好些电影到这里取景,久而久之,浸润在艺术创作里的茶馆名气越来越大,不时有搞艺术的年轻人专程过来找灵感。
叶湑沿坎往下,走过一条七八米长的小道,就是交通茶馆。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黑地漆木匾,上面白色的“交通茶馆”四字异常醒目。屋顶并不封闭,明晃晃的清晨阳光逼进来,打在油光水亮的四方桌和条凳上。
竟是个少有的大好晴天。
一旁的炉灶烧着热水,“噗”的一声响。灶前有人在忙碌,“噗——”,又是一声。
叶湑并不是第一个来的,此时的茶馆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大概就是老神医——留着半拉长的白胡子,细细一撮;人很瘦,脸上颧骨突出,眼皮倒很厚,半耷拉着,平白多出几分神秘莫测来。穿的也奇特,头上一顶水獭帽子,身上是缎面皮袄,脚下踩一双千层底布鞋。
从这一身的行头来看,倒很有范儿。
他对面坐了个佝偻的中年人,头顶秃了一圈,精神头不是很足。老神医端着架子,装模作样地把把脉,然后袖子一振,说:“你发咳嗽好几年了吧?”
那人忙不迭点头。
“这病虽然难治,但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只要拿着我这方子,照着地址上的药店去拿药,就能好了。记住,一定要去这家店,方子上的药只这里有。”
中年人一个劲道谢,取过药方,急冲冲往外赶。
叶湑找了张桌子坐下。
这老神医连着看了好几个病人,叶湑本以为他会用同样的方法:免费替你看病,再叫你到指定的药店拿药。
不曾想,事情的走向竟与她猜测的不大相同——这老头子,瞧着人衣着寒酸,便大笔一挥叫他们去指定药店,要是看起来阔绰些的,则闭嘴不提,什么也不说,只开个方子完事。
敢情还分了类?难不成是看穷人好欺负,专搞这些人么?
最后一个找老神医看病的,应该是个熟客,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蜡黄,穿了件老式的藏青制服,袖口磨得发白。他拿到方子后,又记下了老神医的嘱咐,这才起身离开。
叶湑放下茶杯,跟随他出了茶馆,快走两步,赶到那人面前,拦下了他。
“师傅,我问一下,里面的那个老神医医术怎么样,真有那么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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