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图书馆门口把礼物给他的,他就站在我面前,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他看起来,长高了一些头发也长了,笑着说谢谢的时候很绅士,不像以前一笑就有点儿傻萌傻萌。礼物呢,虽然不是很贵但画是我亲手画的礼盒是我认真选的,足够了。回去的路上,我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又收起。一个人走啊走,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也走不到宿舍。天气寒凉,空中有一颗星子,很亮很亮。而我总是,身无分文。
第二天上午课程结束后,意料之中的,同学们都直奔食府而去了。教室里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只剩我一个人抱着书包坐在椅子上。再次看着手机屏幕,我终究还是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而后是哑口无言。和我所预想到的大相径庭的,那边不停歇地一直在说,“亚茹,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知道给爸爸打个电话?都过了很久了也静悄悄的,生活费够不够身上还有没有钱?”我忽然的鼻尖一酸,“一分都没有了,我吃了十天的馒头,你们都不管我了吗?”“你这孩子,爸这几天忙的都没顾上,先问室友借一点把饭吃上,不要饿着,爸马上就给你打钱去。”借?作为爸爸他怎么可以不知道我不愿意启口问别人借钱,但是父亲始终没再提起有关之前他责备我的稍微一点儿,像从来没发生似的——贵人多忘事。
给金杏的礼物也就好像是这样的,是于心无愧了,是不了了之了。
那是一节大学英语课,逸夫楼阶梯教室落地窗异常阴沉,浓黑的大块的云遮掩过来压低过来,雷鸣阵阵,狂风忽起,分明是七八节课的时间却感觉天已经黑得明显。老师一直在讲,暴雨开始击打窗户,“噼噼啪啪”甚至压过了老师的讲课声,教室里人很少,教室开始莫名显得空旷起来。这一排桌椅,只有我一个人坐着,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开始感觉离我好远,我忽然的恍惚,头愈来愈痛,胸口愈来愈闷。我忍不住起身偷偷溜到了倒数第三排,金杏给我让了位置,在他旁边,我稍稍觉着还算熟悉的人旁边,我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想寻到稍微一点安全感。在他旁边的那一小会儿时间,雨声似乎渐淡下去老师的声音稍微清晰起来。我翻看着课本,他冷冷的坐着,我问,“讲到哪里了?”除了回答我的问题他没再多说,直到课快结束了阵雨过去天放晴了,我感觉他依旧冷冷的坐着。我收拾着书包,他在和旁边人讲话,我感觉我们之间很陌生似的,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我收拾好了书包了,他理所当然借过,从我旁边借过,独自就走了。
我觉得我应该说起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起点什么。
只知道从那以后,他也疏远我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删除的和他的聊天记录,因为什么呢?也不记得了。不知怎的我每次再见到他,都不经意会格外关注一点儿了。每次课后见面,他经过我面前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我都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我始终不敢,主动和任何男生说话(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可我记得他今天穿牛仔衣,明天穿大红色外套,堂而皇之地经过过道,就这样过了很久了,我们再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在大二下半学期,在金杏有女朋友半年之后,我和我男友分手了。原因大概是我一直希望男朋友送我一条围巾,他答应很久了,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二个冬天都过去了他也始终没买。我每天给他发消息他隔十来天回一句“对不起太忙了我爱你”。我半个月没联系到他,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分手吧。”他第二天立马不忙了,问,“为什么?”失望攒多了哪里还有希望?我一个人坐在校园的长椅上哭了,为我坚持了两年最终也没能见到面的,异国网恋。借着这深沉的凉如水的夜色遮掩,没有人看到我哭更没有人在乎。
也许爱情真的不是我所理解的样子。
后来的很普通的一天,我正收拾衣柜,把一些旧衣物折叠好,取衣服的瞬间瞧见了那只包装还未拆封的毛茸茸的龙猫。我拆开包装,把龙猫轻轻放在了枕头旁边。很多次睡前我会把它抱在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这是小学以来第一次有人送我毛绒玩具。读高中的时候我其实会有点羡慕冀雪晴的流氓兔曹蓉的大笨熊冯佳敏的小粉熊。记得冯佳敏说那小粉熊是一个男孩子送给她的,当时收到礼物的时候还嫌弃小粉熊长得丑,但心里明白他攒了很久的钱就暂时勉强收下了。她才没有勉强,那只小粉熊在她床头放了三年。我没有可以抱着睡觉的毛绒玩具,爸爸妈妈也没有问过,自从初一开始,他们除了“年级第几?”“好好学习。”什么也没有问过,我已经习惯了静悄悄冷冰冰了。
只是我现在抱着这只毛绒小龙猫,是属于我的小龙猫,我就笑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有段时间压力很大,胃疼,我睡前闭着眼睛紧紧抱着它撑一会儿,就也撑过去了。有时候看着小龙猫,觉着是有故事有温度还有爱的,拉过来抱住它,就安心睡去了。有时候觉着,如果我毕业了,要把小龙猫也装在行李箱里带走带在身边。
看到小龙猫我就会想起,金杏很会讲故事,他的溪流到处都是的故乡在湖南。
“一个男生如果愿意主动给你讲起这么多,那你在他心中一定是很亲切了吧。”若是有一日我忽然懂得珍惜了,回过头来他也还都在,那多好。只是时间的无情之处正在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流水不会停,流云不会凝,那些不曾懂的好已是无法再还赠与他。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后来我也并没有给他讲起关于我,三年有余了。我忽而觉着是我骗了他的故事,没有把他认认真真的约定当回事儿。
我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再是列表好友,我们再没有说过任何话。
不知什么时候又记起他,大概是我终于懂了“爱情属于两个人爱情也属于快乐”这句话的时候,再想起他劝我别像个傻姑娘似的,好好珍惜大学时光珍惜身边人去真正的理解一些感情的时候。我会在王者荣耀好友列表里每天给他送金币,一天两枚,已经数不清多少天多少星期多少个月了,也是送送停停,偶尔上线,多数时间都忽略了这回事儿的,现在看看累积起来也有近100枚了。但是,他早也不玩这个游戏了。
拍毕业照那天,我终于敢于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句话,“我可以给你们拍张合照留念吗?”不是单独给他拍,不是给我们俩儿拍,是给他女朋友和他。可是他女朋友先开口说,“不行。”他紧接着笑了笑,也说,“不行。”
也许这世界,有一生都可以不存在的——和解。
但终归,了了心愿。
我们之间,差的不是和解,是之后我永不敢先开口和他说起的,任何一句无关的或者相关的话。
是最后,了了心愿。
从金杏第一次穿着军训迷彩服站在我面前,从有次下自习我们一起走回去时候他“咯咯”的笑声里(那时候我觉着他怎么看起来那么傻,怕笑太夸张了露出牙龈了怎么办),还有他曾经不懂掩饰的每一丝情感里,我想,这份情谊正是以这样的姿态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如果再遇到一个人,可以让我愿意讲起这个故事,那应该是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