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这人睡到午时方醒。左肩上黑气已经褪去,只剩个皮肉创口,过几日便可尽好。
秦远活动着肩膀,想到昨夜那孩子,恍惚仿佛做梦一般。
“醒了?”苍玒推门而进:“正好,用饭吧。”
秦远忙穿整衣物:“没长手?进来为何不敲门?”
“我这不是以为你还睡着呢吗?”苍玒笑着,解释道:“况且,您老人家现在睡的,可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啊。”
秦远瞧了瞧墙上大洞,没再说话。
“哎,你的伤要不要紧?我让那几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吧?”那苍玒嘻嘻笑着,佯作要去扯他衣衫。
秦远一把拽过:“滚!”
“哈哈哈哈!”苍玒得意,又道:“哎我说,这煞鬼可确是够厉害的啊,难道多读几本书这么有用?”
“小毛孩一个,有什么厉害。”昨夜若非有惧煞相助,他一掌便可送那人归西。
“可这么多年,我是头一回见你受伤。而且,你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发疯似的,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打得粉碎,还有这墙……”苍玒指了指那墙窟窿,说道:“你自己看,平日里你可没这么大火气。哎,那店老板可是被你打断了一条腿,小王我花了大价钱,才把事情平息…….”
苍玒喋喋不休说着,秦远只顾吃饭,一言不发。那孩子体内恨煞强大,若能早些入门习法,必是个百年不遇的黑煞灾法,威力无穷。可惜如今,留着只是祸害。
“九严托我来请示你,说也想去会会那煞鬼,怎么样?”
“今晚我还要出去,你另订一间房给我。”
“哎,问你呢,行不行啊?九严可是乖孩子,央求我好几次了,确是想去瞧瞧。”
“留下一条胳膊,可以去。”秦远心有所想,烦躁着。
除魔安民乃秦氏本分,他杀那孩子理所应当,并无不妥。可一想起在周家堡初见他时的情形,又莫名一阵后悔。焚枯术受在阴煞之人身上,要比寻常人痛苦百倍不止,那孩子此时怕已是一具死尸了。
秦远隐隐担心着,外头刚一落黑,便迫不及待运了疾风,再往周家堡焦土而去。
月光初现,溪水反照,水波潋滟如星光闪烁。
一切如旧,那少年与惧煞也仍在溪边。只是与昨日恬淡悠然不同,少年半个身子浸泡在溪中,趴伏着一动不动,唯有黑发随水波漂摇。惧煞依偎在少年身侧,不时用头轻轻拱着,低声呜咽。
不远处,零零散散摞着一些书册,还有些笔墨纸张,果品点心。一块木板画着圈环,竖在一炭黑树根下,上头插着两支箭,都未在靶心。
一切都明白告诉着,这不是个什么青面獠牙,杀人如麻的恶鬼,只是个出身不幸,没了爹娘的孤儿。
秦远心中有动,远远地施了个疗伤的法术过去。若这人还活着,他便给她一次机会,若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接连两个圣医法术用罢,那少年轻呛了一口水,缓缓从溪水中抬起头来,挪动着,往岸边趴了。
秦远心下一喜,腾在半空冲她喊道:“吾儿果然英勇,如此重伤,竟还没死。”
惧煞闻声抬头,见是秦远,大吼一声便朝他扑来,极见愤怒。少年亦恨道:“你又来干什么?”
“来看看我儿死了没有。”秦远躲开惧煞攻击,嘴上不饶。
未料却见那少年挣扎着坐起,强撑着去摸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