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来,右手掌心轻抚了抚她脸颊,温声道:“下次我不想听见这种话。我不喜欢。”
纪翘往左边靠了靠,倚在车窗上,唇角翘得深了些,眼半合着,望向外面。
“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她说得懒散,声音虽然轻,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根本不会爱人。”
“尤其是你。”
最后四个字像一片羽毛,说出来轻飘飘的。
纪翘做好了他会发火的打算,但直到开到家里,祝秋亭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好像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司机停在花园里,离家门最近的地方,没开进车库。
祝秋亭下了车。
他关车门的声音像砸在她心上。
纪翘闭上眼,重重吐出口气来。
对方这次那么轻易地放了她,自然不是为了做慈善。
他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种和煦、轻巧的姿态,确实举重若轻。卸了伪装,对方看上去就不是一比一复制了,只有七八分像。
神态举止动作倒是十成十的相似,可……纪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不出哪里不对,但奇怪,她就是能分辨。
对方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纪翘。
反正你迟早会要他的命,早一点晚一点,不是一样么?
纪翘正心烦意乱着,这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
祝秋亭探头进来,脸色有些冷:“你在坐禅吗?”
没等她回答,祝秋亭一手探她脖颈下,一手绕过她膝窝,把人抱出来,踹上车门。
到正门的路还有两百多米,青石板铺的格子。
他人高腿长,一次能跨两格。
纪翘窝在他怀里,觉得自己都娇小了不少。
祝秋亭边走边说:“你刚刚说的,是你的自由。”
进了里屋,自动感应地灯亮了起来。
把她放在主卧大床上,祝秋亭帮她把鞋脱了,头也不抬道:“没有我,也没有别人,可以。”
“以后要是有了别人——”
祝秋亭掀了掀眼皮,冲纪翘笑笑:“他的棺材你来选。”
“覃医生二十分钟后来,”祝秋亭直起身来,眼神在她肩上转了圈,黑眸暗了暗:“听他的就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
纪翘下意识想拉住他问,你呢?手刚伸出去,僵在空中半晌,还是收了回来。
祝秋亭在大门口跟覃远成打了个照面。
“哥大哥爷爷祖宗诶你看看时间,你们又干什么——”
覃远成脚步停下,语气也缓缓刹车。
“你……你要去哪?”
一大把年纪的覃医生难得结巴,他正努力在词库里搜寻符合当下语境的话。
祝秋亭眼里全是血丝,几个晚上没合过眼似得。
黑眸里覆着层极淡的水膜,是干燥过度还是睁眼太久……他也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面前的人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覃远成莫名想到被原子弹炸过的广岛长崎。他觉得自己像做战后修复的。
“吵架了?”
他小心翼翼地猜:“人呢?你下手没太重吧?”
以覃远成经验来看,祝秋亭气得狠了,会直接甩死了。
没气到极致,就是冷冷三个字,不知道。
但这次,祝秋亭什么都没说,只抬了抬手,用掌心覆住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