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樊楼之后,玥儿好像踩在棉花上,永福的伤心惊惧已经刻到了她的心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永福绝望到空旷的眼睛,也永远忘不了她脸上的泪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荒唐,文人吟风弄月,官员卖弄权术,武将遭人构陷。忠诚为国的被罢免,小人却被奉为座上宾,“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可能说的就是当今的官家吧,要不怎么会任命一个道士当开封府的府尹呢?
在这里,我们要稍稍表一下这个新任府尹—神婆郭京。他本是一个市井流氓,伪称身怀佛、道二教之法术,能施道门“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并会佛教“毗沙门天王法”,可生擒金将退敌。官家与太师孙傅等对这个术士开始是不信的,后来金国使者上殿之时,他口中喷火,将那使者的衣服烧着,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金甲神兵护佑之类的。其实这一切都是金国使者授意,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官家,让官家以为
使者离开后,郭京就被授以官职,并赐以金帛数万。何栗与李刚等人纷纷上表,说不该信术士的荒诞之言,误了朝廷。而那郭京也是个聪明的,他一边说自己无才无德,一边说李刚与何栗忠义节烈。官家就以为李刚和何栗嫉贤妒能,容不下郭京,一怒之下,撤了李刚与何栗。其后,郭京也就被任命为代开封府尹了。其实,他所募之士兵六甲,都是他平日里结交的市井无赖之徒,它们配合郭京宣传说:“择日出兵三百,直袭至阴山。”金人兵临城下时,他居然开汴京宣化门出战,他坐城楼作“六甲”之法,树旗绘“天王像”,金兵击败其“六甲神兵”,他趁乱逃走。却被宗磐擒住,下场也不大好。当然,这都是后话,咱们以后详表。
初桃看到玥儿的样子,赶忙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没什么,咱们回家吧。”玥儿好像要逃离似的,一直跑着,离开了樊楼所在的那条街,直奔十字街沈园跑去。初桃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又担心玥儿跑得太快,摔着了,一步也不敢落下。
玥儿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初桃也被关在了房门外。她爬到床上,用拳头捶着床铺,不禁潸然泪下,“我真是没用,眼看着永福,不,她应该是公主或者郡主吧,我不能直呼她的姓名。她命运悲戚,一朝被送去和亲,可以说断送了她将来一切的美好。”她看到了自己放在枕边的那副字帖,“看来,这幅字,也应该是贵人所写,我留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不知道你这一去,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只求你保重自己吧。”
玥儿仿佛失了神一般,靠在床边,眼泪好像用不完似的,泪水把脂粉都给冲开了,两道泪痕脂粉明显,没多久,那眼睛肿得好像桃子一般。她正在痴呆出神时,窗外传来明轩的敲门声,原来是初桃怕玥儿出事,急急从前厅喊来了明轩。他在路上询问了初桃所发生的事情,大概猜到了一些缘由,他匆匆赶来,希望可以开解玥儿。
“玥儿,你开开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跟哥哥说说,好吗?”明轩扣了几声门,焦急地问。
玥儿还是打开了房门,把哥哥迎了进来。明轩示意初桃在外守候,自己进屋后,关上了房门。“玥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跟哥哥说说吗?”
她仿佛没有听到哥哥的声音一般,只是木然望着那只锦盒,心中也仿佛被掏空了。
明轩看到了那只锦盒,他想要去拿,却没想到锦盒被玥儿抱在了怀里。“这是什么?”明轩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他已经从初桃的口中得知,这是永福送给她的珍贵的字帖。
玥儿痴痴地说,“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明轩也谈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这是永福帝姬赠予你的珍贵之物,她不日就要被送去讨好金贼,为兄的心中,也是意难平。可是我等只是平民百姓,上不敢议论国事,下不敢得罪权臣,连个土匪,我们都得绕着走。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命运,可叹身世坎坷雨打浮萍,她是皇朝公主帝姬,你我就是黔黎百姓,她的悲苦轮不到我们来同情。”
玥儿抬起头,望着哥哥,一下子哭出了声音,“哥哥,您不该这样说的,她跟我结拜为金兰姐妹,还赠我如此珍贵之物。如今她落难,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好苍白,自己好软弱无力,除了陪着她哭,我竟然不知道做点什么。我没有何子敬的勇气,也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我怎么配做她的结拜姐妹。”
明轩摇摇头,将妹妹搂在怀里,“玥儿,我知道你心中苦闷无力,你跟永福是以兄弟名义结拜,彼此都是互相隐瞒真实身份的。只是她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你也知道她是永福帝姬,所以你们的交往是没有基础的……”
“不!”玥儿打断了哥哥的话,“她是帝姬不假,我是商女也不假,我们身份悬殊更是不假,可我们结拜了啊,面对着皇天后土,我们一起宣誓,一起饮下黄符水。我们认识时日虽不多,可我们相见恨晚,我们谈天说地,我们敞开心扉,除了不能告诉她,我是女儿身之外,我什么都愿意和她说;而她,除了不能告诉我她是帝姬之外,她也什么都跟我说啊。”
明轩轻拍了一下玥儿的后背,“玥儿,你们都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彼此都带着面具,这能说明什么?你们都不真诚,至少在这份感情上,你们没有坦诚相见,而你们的结拜也只是情绪使然。她能跟你畅聊,是因为高处不胜寒,她身边没有至交好友,而你活泼可爱,无惧她的煊赫,所以你们才能看上去平等那么一会儿。你们,命运是不一样的,真的。”
其实,玥儿可以理解哥哥的话,她也认同她自己和永福帝姬的差距,只是此时,她对永福充满了同情,对于永福的遭遇充满了伤感。她已不能鞭挞让永福和亲的人,而不能诛杀可能会给永福造成悲惨命运的金贼,她只能在这沈园暗暗哭一哭,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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