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浴房出来,穿一袭浅灰色的居家长衫,长辫子也散开了,清俊的脸庞上还挂着水珠,黑亮的眼睛一片沉寂,还是有些疲惫之色。
他坐在矮榻上,闭上眼睛,手指捏着眉心,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没办法,他已经忙碌了十多天了,忙于疏散民众、安置灾民、调派人手抢修堤坝、调配赈灾物资等等工作的分配监督。
“大人,饭食是送到这里还是餐厅?”侍卫在门外说。
“夫人呢?”赵海潮睁眼问道。
“夫人早饭后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侍卫接着回答。
“夫人去哪里了?”赵海潮又捏起眉心来。
“这个,不知。”侍卫迟疑。
“去请管家过来。”赵海潮觉得颇为头痛。
当赵海潮出现在嘈杂却有序的教堂时,与他昨天见到的场景截然不同。当他知道苏惟眇来了这里时,他有些冒火,灾民安置点何其混乱和脏污?她一个女人跑到那里去做甚?简直是胡闹。可是看到如今这般情形,他心情复杂。
“大人,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派驻到教堂的官府工作人员负责人见到赵海潮来了,还以为这位大人这个时候来监工呢,忙不迭地将安置工作汇报了。
“做得很好,但是也不能放松,尤其是安全方面,谨防有人闹事。”赵海潮听取了下属的工作汇报,叮嘱道。
“是的,大人。”听到上官对自己的工作成果予以肯定,那人也很是高兴。
“对了,夫人那边。”那人指了指教堂的主体建筑。又将夫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赵海潮说了一通。
大家伙都在私下说,赵大人新娶的夫人,真是与一众太太千金不同,她昨天当街斥责那个抢饼人的事在傍晚时就传遍了衙门。今天竟然放下身份,今天在教堂帮忙了整天,她还问了不少人各项工作的进展。
甚至还和不少灾民拉家常聊天,问人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几亩地,种什么粮食,收成怎么样,有什么收入来源等等琐碎的问题,甚至问到以前灾年是怎么渡过难关的,官府又有怎样的赈灾手段。
总之,这位年轻的夫人的言谈举止,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年轻稚嫩,甚至有些问题问得很是老道毒辣,也许回答问题的人并不会察觉。
她是真的很关心灾民们的生活,甚至以后如何安身立命她都想到了。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还让一个会写字的衙役跟着记录了一些情况和问题。
她在登记造册时,查看了每处灾民的住宿环境,问了大家的感受,提了一些改进的建议,还特别提出什么“环境卫生”,甚而垃圾如何收集处理。
登记人员姓名时,会询问是否生病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也会一一登记备注。
甚至有人说夫人今天来的时候,就拉了几车粮食过来。
夫人人美心善,大人真是娶了一门贤妻。
这些事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变了样子。出入灾民安置点,是不顾身份;给灾民捐赠粮食是沽名钓誉;果真是小小商户女,登不得大雅之堂。当然这是后话,当事人也未必会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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