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去夕芳斋没多久,北京城外的局势便紧迫了起来。
司徒陌刚从土木堡回来那几天,据于谦所说,也先还只是挟持着朱祁镇在大同和宣府来回叫嚣,到了十月初一,也先带领他最精锐的五万骑兵,带着朱祁镇,在叛徒太监喜宁的带领下,直扑紫荆关而去。
紫荆关守将是守备都御史孙祥,此人不如宣府守将杨洪和大同守将郭登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在两日两夜的苦战之后,紫荆关破。
北京城外,纵马扬蹄,再无险可守。
消息传回北京,朝野震动,于谦之前已从江浙调兵,可饶是如此,三大营最精锐的力量在土木堡一役中损失殆尽,这一仗无疑是背水一战,险之又险。
司徒陌下朝后回府的脸色一日沉过一日,紫禁城破于十月初三,也先一路向东,脚程快的话,七日便可抵达北京城门外。
此番局势不可谓不惊心动魄。
我不曾出得府去,可即便如司徒府这弹丸之地,一样人心惶惶,下人三五成群,不是窃窃私语,便是沉默寡言,更有甚者,连夜收拾了细软,逃出城外,南下寻亲去了。
司徒陌全没了心思理会府中事务,只一日日在书房里熬至天亮。
我终于不忍,于一日晚间扣响了书房的门框,疲惫的声音传出,“进来”,我这才推门而入。
“三爷,早些歇息吧,也先已然在路上了,这个时候,再多思虑,已然无用,只有养好精神,等也先到来那一日,将他击退。”
司徒陌摇摇头,颇有些引我为知己的意思,一一向我说道:“如今局势危重,朝廷却分裂成两派,一派主站,以于少保为首,一派主退,以翰林院侍讲徐珵为首,两派至今都争论不下,朝堂之上,终日喋喋不休,大敌当前,不能齐心也就罢了,还要内讧,实乃让人寒心。”
我安慰他道:“朝廷官员众多,各个想法都不会全然相同,如今于少保在朝中威信甚高,想来不会任由主退派祸国殃民。”
司徒陌看向我,声音沉缓,向我问道:“婉儿,战还是退,你有何看法?”
我坦率道:“我的看法,与你一致。”
司徒陌奇道:“你怎知道我的想法?”
我微微笑道:“你小德有亏,大事上却意志坚定,七尺男儿该有的气节,你都有,不枉我为你生下新唐。”
司徒陌头一回被我气得哭笑不得,“小德有亏?婉儿,你真是越发乖张,老虎不发威,真当我作病猫了吗?”
我笑笑不说话,拿起砚台为他磨墨。
两人一时无语,偶有灯花爆开的滋滋声作响,司徒陌拿起毛笔,蘸了浓浓的墨水,一笔一划,重新作起刚刚被我打断的功课。
都说灯下看美人,我顺着油灯的余晖去看司徒陌,却一样有摄人魂魄的英俊,眉如远山黛,一双黑瞳聚精会神,薄唇紧抿,气质极佳,此刻微微皱起眉头,有种想被他宠爱又想宠爱于他的复杂气韵,直教人流连忘返,想要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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