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先通过政令、规定各县分散供应用度的法子;朝廷倒是不用出钱,把成本都转嫁到地方上了,但成果明显很差。而且缺乏余地,各地延误、短缺供应,上面便无以为继;一环出错,拖累全局。”
高贤宁皱眉道:“钱巽之法,学生以为有三处艰难。其一,如果铁厂制作军器增多、或者这种法子扩大到各衙门,那么朝廷无疑需要大量钱币维持。
原先朝廷从地方上获利的法子,一是让地方向各处军屯、衙门定期供应实物,二是徭役,免费征用人力。
朝廷一旦改用货币维持局面,税赋徭役都要改。前几年能通过央行铸币厂维持,今后朝廷担心货币发的太多、铸币无利可图,便只能设法增收现钱了。
其二,得改变律法,允许商帮和私矿主等民间商贾,合法地雇佣人力;如此一来,朝廷才能采购到大量的用度和料子。
此项提议,恐怕阻力很大。这样允许私人聚集大量的丁口,朝廷便不得不提防他们造|反;或是防备他们以生计裹挟大量百姓,向官府索权。
历朝历代,朝廷都致力于维护分散的自耕农户数、削弱豪族势力,以为长治久安之计。今反其道而行之,难免有非议。
其三,学生以为蹇部堂提到的问题,亦非信口雌黄。大量钱币在各个环节流动,维持局面;那便难免有贪官污吏,在其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为了好处放宽采购。要是结果仍然是以次充好,反而增加了很多问题,那便得不偿失了。”
齐泰点头道:“贤宁说得很有道理,考虑甚是周全;因此我才没有太反对夏元吉一党。万一变法没变好,最后那些实利,恐怕要落入所谓新党之手,对朝廷却有害无益。”
齐泰想了想,看着高贤宁道:“你认为,限制各衙门权力的办法是甚么?”
高贤宁立刻微笑道:“恩师曾经教过学生,平衡之道?”
齐泰抚掌道:“你记得很好。将来布局之时,定要考虑多方制衡,否则不能变法。”
俩人暂且停止了激烈的议论,齐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成堆的书籍中踱了一会儿。
高贤宁神色凝重地说道:“这等布局与思虑,实乃前所未有。牵扯之广,后果之重,未可预知矣。究竟是好是坏?”
齐泰沉声道:“圣上欲展宏图,欲成之事、就是这个了。我一直在委婉劝说圣上慎重,可圣上既然决意不悔,我便正好以身报恩了。”
高贤宁听罢,起身拱手向齐泰恭敬地拜了一礼:“学生愿助恩师一臂之力。”
齐泰走到了门口,望着外面的光景,背着手,书房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高贤宁端起了师娘放在几案上的茶,放在嘴边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