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高煦正打量着齐泰。片刻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举止已充分说明、他对齐泰的建议十分认可。
朱高煦指着齐泰,手指上下摇动了一下,张口似乎想说“老油条”之类的话,不过他应该是临时改口了:“姜还是老的辣。齐部堂这个计谋,朕不得不服,你真乃贤能之臣。”
齐泰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朱高煦曾经提着脑袋、救他这个如丧家之犬的人,而今又委以重任,不吝荣华富贵,齐泰确实很想报恩。
他作了揖,一脸诚意地说道:“臣尽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若能为圣上效犬马之劳,臣心可慰。”
朱高煦道:“都过去的事了,你不要觉得欠了朕的,无须再想着报恩。齐部堂领情便可。”
齐泰道:“臣不敢,但凡读书明理之人,岂能不分恩怨?”
“算了罢,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情的。”朱高煦随意地说道,“齐部堂请来,陪朕喝盏茶。”
齐泰再次拜道:“臣领旨。”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西北角的茶几旁边。柔仪殿今日没有别人,往常时不时见到有后宫妃嫔在这里,但今日未曾见着。宫女宦官都屏退了,朱高煦待齐泰的态度,也变得愈发亲近。
齐泰见他心情不错,便又不动声色地劝诫道:“前两日,圣上提到的匠籍学堂教谕之法,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高煦立刻回应道:“齐部堂但说无妨。”
齐泰便道:“朝廷若设‘小学’,应有考试;若不把拼音列入考试之中,或许能减少大臣与士人的反对言论。此物定为‘辅助识字’之功用,意为可用不可用,天下士人便易于接纳了。”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收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齐部堂所言,不无道理。”
“圣上圣明。”齐泰忙道。
他说罢,这才拿起架子上放着的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火镰、燧石等物,开始生火。这初夏的使节,白天的宫殿里找不到火种。此时身边也没有宫中奴婢,只得兵部尚书亲自动手。
君臣早已不再拘泥于政务,齐泰甚至谈起了逸闻趣事,在等待烧水的时间里,他们就像是故交好友一般谈笑。
接着齐泰还谈起了家事,朱高煦送他的杨芸娘、已有身孕了,齐家已是后继有人。
齐泰内心里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帝王常常喜怒无常,可以一时宠信某个臣子,也可以马上翻脸不认人、十分冷酷无情。像齐泰经历的建文帝、一向有孝顺宽仁之名,其实也是那种人,连宗亲都杀,别说一个外姓臣子了。
但很奇怪的是,齐泰的直觉里,完全不相信朱高煦这个皇帝、会对自己有甚么危险。而朱高煦恰恰有狡诈残|暴之名。
或许人根本不能只看浅处的作为,又或许每个帝王都是不一样的,而朱高煦是最稀奇少见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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