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端了热水来,拧了帕子给黛玉擦脸,一时又内疚自己那会儿不该跟姑娘说那些话,惹得人又哭一场。
眼下坐在床边,细声细语宽慰:“姑娘,原是我方才说多了。按论来,你只跟宝姑娘又不同,老太太疼姑娘,姑娘一来就跟着老太太住。和宝二爷一处吃一处玩的长大,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了。不比宝姑娘那边的生疏,咱们若去同宝二爷计较那个虚礼,只怕显得不坦诚。另再有一个,那消息我也细听过一回……紫鹃压低了声音,“薛姨太太一家当初为的什么进京?可不单是先薛大爷在金陵惹了人命官司,最主要一则,是宝姑娘要进宫备选,她冲着那上面去的,故而心细些,平素举止言行只有更谦和得体的。后来薛大爷出了事,宫里那头没了消息。宝姑娘经了事儿也愈发庄重。说来宝姑娘这样的人品,摊上那样一个哥哥,累了自己不说还丟了祖宗的荫封。宝姑娘就是有一千一万个要强的心,如今也是不能够了。怕她心里也没有不苦的。”
紫鹃实在是了解林黛玉,她这一说,黛玉思及宝钗经的事,特别是提及父母亲人时更心有所动物伤其类。
来了荣国府后,她心里多少忧思苦闷,倘或一时见了别个阖家其乐融融,不免伤怀自己身世。
最能体会这种感情。也就慢慢上住了泪。
黛玉这边了了,晟帝哪里却不能了。
他一开水屏镜幕,看的正是黛玉心不在焉勉强往嘴里挑了饭,回了屋子就翻江倒海地吐的情况。
见黛玉是因为别人几句话折腾自己一通,乌眉沉沉,周身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等得黛玉终于消停,躺再床上,丫头也终于出里屋子。
晟帝才沉沉唤:“黛玉。”
黛玉耳朵一动,嗓看有些鼻音的沙哑:“怎么?”
晟帝冷笑,“不见你半日,长了本事。为着一个什么人,几句什么样了不得的话,把自己作弄成这个样子。孤与你玉簪,就是让你这样糟践自己的?”
黛玉本来已经要好了,忽听得晟帝一番话,不说安慰只迎头边训斥,心头大为委屈,一时怒起,哭道:“我为着什么人什么事哭,不必你来管,我犯不着让你来骂。我们有什么关系?什么破玉簪我不稀罕,明儿就摔了去。你也不必再同我说话了,省得碍了你的眼!”
说完,林黛玉咬着被子啜泣,又忍得浑身发颤不敢大声,怕叫人听见。
那头晟帝气得,他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满室的低气压,躁得想杀人。
袖子一辉砰砰砰摔了几个花瓶器物。
偏偏他只能从水屏镜幕看着林黛玉,摸不着,近不得身。
之前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能这么能耐。敢跟晟帝顶嘴发火黛玉是第一个,晟帝没把她怎么着,她倒先又哭了。
晟帝听那哭声愈发心绪定不下来,在寝殿走来走去,一时又看向镜幕。
终归是按耐下心火,沉沉说:“哭什么,哪一句说错了你。”
黛玉果真不理他。
“黛玉。”晟帝叫她。
过了半晌,林黛玉终是应了:“还叫我做什么?左右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晟帝捏了捏眉心,“没有,不是说你的意思。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懂,旁人的事一概与孤无由,孤也只顾得你这一个。”
黛玉实则竖耳朵在听,又害臊又有些无措,只是嘴上不免说:“何必在我跟前说这些话,把我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