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回到寿昌宫时,天已擦黑,绿菱和彩月在廊下闲坐——刚交七月,乍黑的时候暑气未消,屋中待不住人。听到院门响动见德琳、墨莲和瑾言三人进来,吃一惊,齐齐下阶迎了。德琳去行宫的时候未带多的东西,此时一个包袱瑾言挽着,一个箱笼,门上的小内侍就给搬进来了。几人在院中彼此见过,瑾言见无事,自去向元成复命。德琳亦需向傅尚司报归,遂彩月帮着墨莲归置东西,绿菱跟着德琳去往凤鸣阁。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身旁没有外人,德琳轻吁了口气。
“没有委屈,”绿菱挽扶着德琳,语调平静,“还不至有人到寿昌宫里来说闲话,况且我只是个丫头。倒是……”倒是小姐您?
“我也无事,放心。”德琳对她抚慰地笑了笑——出门前墨莲和绿菱咬了几句耳朵,想来已把行宫里的事拣紧要的说了。“你知我今日回来?”除了乍见她时露出意外,绿菱再无疑虑,德琳不能不有此一问。
“知道您得回来,只未想到这么快。”绿菱说昨日秦少监来过,说如今的情势,那些人是紧逼不舍,杜教习怕不能置身事外了。
“如今是什么情势?”
“大公子昨日被夺了职;振轩少爷前两天也被收了官册印信,贬为庶民;这之前忠勇侯老爷子上朝为大人鸣冤,被御史台的人弹劾是朋党之谊……”
“我知道了。”德琳淡声——绿菱是从近往前说的,前头的事徐若媛说了些、那天元成又说了些,说到忠勇侯这儿,前后也就接上了。她坚持回宫看来是对的……
那日在行宫,元成道破天机,她惊极失语,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就是“都谁知情?”
“我、父皇、尚书大人。如今再加上你。”
她当时就再次惊住:连皇后娘娘都不知的事,他却告诉了她……无非是怕她忧思过甚不能复明!然,不及感怀他的苦心,心思电转,已是反身揽抱住了他,又忧又恐,“那你还一再出宫?!”他说到了江山、社稷,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逼宫?谋逆?不管哪一样,他是储君,都在风口浪尖,轻身出宫,安危何计?若他有事……
“德琳,”元成亦紧揽住了她,“父皇安在,非到孤注一掷的地步,不会有人蠢到来行刺我。”
他说得含糊,德琳却是瞬时就懂了:嘉德帝在,国本就在,太子不测,自可再立——想到这个,立时明白了嘉德帝因病退居深宫是托辞,或是故布疑云,或是另有动作,但不管怎样,至少有一条,会令人有所顾忌,减少对元成下手的可能。事态竟如此凶险,要他们父子、君臣三人殚精竭虑布下这样的局?!“敌手不明?”她只能想到这个。
元成沉声说了个“是”,她未再往下问:攸关社稷的机密,他不该说、按他的行事也不会说,却因为她的眼睛,他告诉了她……那是把他的命运、天启王朝的命运都一并交付在了她的手上……国事她无能为力,然她会担得起他的“信”字,“殿下……”她那日似乎总不由自主瑟瑟地抖,好在声音还能平稳,“等我好了,让我回宫吧。”
元成的反对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甚至能想得出元成咬着牙的样子,他说“我若连你都护不住,我还做这个太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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