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沔从龙诞前就在别苑陪伴太后,住了一个多月,前些日子觉着诸事平安了才回去,结果刚觉着歇过乏了(天天陪着个吃斋念佛的老人家,她容易吗?),还未等精神奕奕地进宫呢,又出了今日的噩耗,她急三火四地又赶回来了,许多的事自是不知——自然了,魏妃有喜的事她是知道的,也打发人去东宫道过贺了。她颇想知道的,是此事对那二人有何作用?是雪上加霜呢还是以毒攻毒了?不过再怎么好奇,她也知此时是什么时候,断不敢造次,不过是眼里看着、暗暗揣测罢了。
元沔心中计议的功夫,德琳已给骆清远行了礼。清远起身回礼,只道,“多谢。”言简声沉。德琳懂他未竟之言,微微颔首致意,为木槿觉得暖心。
德琳行过礼本欲退出去:她已看到室内并无侍女,来时也已看到,内侍、使女们都在远离正堂的庭院里侯差,显是避嫌之意。靖懿太后却先发话了,“你也坐下吧。不是什么大事,听了,也好替槿儿记着些。”说着对元成道,“太子请说吧。”
“遵皇祖母命。”元成在座中抱拳,才对着靖懿太后和木槿,一样样慢慢道来:裕王之难是天启的不幸,嘉德帝已诏命礼部,除按亲王礼治丧外,悬云寺鸣钟万响,玉霄观诵道德经十昼夜,裕王灵位入皇家宗祠。说至此,德琳已想到了,裕王的灵柩犹在陈地——别苑前殿所设的是衣冠椁——元成之意是裕王要葬于封地?方这么想,就听元成道,“受父皇所托,孙儿明日启程前往陈地,代父皇送王叔最后一程。皇祖母可有什么要格外交代孙儿的?”
德琳抬眼——木槿起身了。面向了太后和元成,木槿深深施礼,“皇祖母,太子王兄,请让木槿同行!木槿与父王……”
“郡主,不都说了嘛,你身子弱,哪禁得住千里迢迢的?”元沔上前挽了她,头痛:之前好容易才劝下的,这怎么一句话又提起来了?那边儿人都不在了,赶回去也算不上送了终,何况刚刚儿清远跪禀了太后,欲在热孝里完婚,太后也俯允了,她要回了陈地,百日内上哪儿迎新娘去?跋山涉水的去陈地?那不是闹嘛。可这些话还不能告诉木槿:她如今正悲恸,这当口却提婚事,不更激得女孩儿伤心?要再恼恨起来,可就屈了骆家的好意。“郡主,殿下这一路是要日夜兼程的,你……”
“皇长姊,木槿不怕苦累!木槿只求……”
“槿儿,坐下吧。”太后开口,“你父王殁于封地,后事有诸多难为之处,陛下与你太子王兄已在尽力周全了。京里的丧仪,总要有你父亲的一脉在场,你若一味要回去,难道要由皇祖母来替你父亲……”说不下去了,以帕拭泪。
“皇祖母。”木槿哀叫。
元沔又要劝太后,又要看木槿,一时兼顾不暇,德琳见了正要上前,却有人出声,“木槿,你的孝心,王叔在天之灵必有感知。反而你耽于忧苦,王叔怕是难以瞑目。”
“你太子王兄说的很是。”太后娘娘接口,德琳肃然起敬——丧子之痛刻在老人家嘴边眼角的每一条褶子里,可仅是一瞬的功夫,人又坐得直直的,拭干眼泪的同时,语调亦复平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你父王早去了也好,一了百了,是享福去了。让他无牵无挂地去,早早地修、好好地修,修个踏踏实实、安康平顺的来世,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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