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德琳陪着木槿守到三更,次日未到五更便又起来梳洗——后来再回想那些时日,德琳也不知是怎么过的:不食不觉饥,不眠不觉困,大多时候都在陪着木槿给祭拜的人回礼,第一日是宗亲重臣,第二日是宫眷命妇,第三日是文臣武将,后来又是各外邦藩地的使者等等,如此直到十月初一,别苑里大做了一场水陆法事,焚化了裕王的衣冠椁,杜太傅奉皇命率了百官到场送别,与此同时,裕王的棺柩在陈地落葬,太子主祭。此等殊遇,前所未有,多年后犹在朝野间被津津乐道,只在后来者问及为何裕王有此殊遇时,言者莫衷一是,有说他年青时战功赫赫,有说他对嘉德帝最是忠义,更多的则说他是靖懿太后亲出,嘉德帝又视太后为嫡母,自然对他与众不同——都是闲言野谈,听听也就罢了。
这一场丧事风光体面,有一人却受了些暗地的指摘:宁王元俭。宁王的母亲与裕王妃是亲姊妹,从父族论,他是侄子,从母族论,他是外甥,却未亲来拜祭,只有府中总管代致了丧仪,对比骆清远,如何不被人诟病?!有耳目灵通的就传,说是宁王妃身怀六甲,宁王怕哭灵会沾染邪祟,才罔顾伦常,托病不来。元沔听说了,气得眼黑,召集了别苑里自太后、太妃们起各院里的管事,誓要她们查出谁造的谣、非乱棍打死不可。元湘眼看劝不住,赶紧差人去前殿请杜太傅。杜太傅来了并无多话,只道“陛下有旨,不论何人、何事,都不可惊扰宁王休养。你们是要抗旨、去告诉他裕王的讣讯?!”
言外之意显然是嘉德帝爱惜长子,怕他哀痛,故裕王殁了的事,并未叫他知晓。管事们听了面面相觑:原来如此。德琳听到后,也舒了一口气,心道“难怪如此”:她也觉得宁王缺席有悖常理,木槿面前刻意装作未理会,怕她多思伤怀。如今知道原委了,方不再苦心遮掩。木槿不意还有过如此传言,说“俭王兄抱病我原是知道的。之前要去探望他,皇祖母说他病势急,且等好些了再去不迟,谁知……。我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过去了,姐姐若能见着王兄,且设法替我圆一圆吧:不是我这妹子寡情无义,实在是……”又哽咽了,“俭王兄待我就像我亲兄长一样,我心里也把他看做三王兄一样的,哪想到……”哪想到一个阴阳两隔,一个不能谋面。
木槿说着又落下泪来,元湘、元沁——皇后娘娘先前的意思,她姊妹来陪住个六七天也就罢了,结果她二人见木槿凄苦,又体恤德琳辛劳:有一回德琳陪着木槿跪的时间长了,起来时差点儿晕在当地,元沁看得又急又心疼,直问元湘,“就不能叫旁人来替替我教习么?”元湘爱莫能助,说“你能找出合适的人替她?”身份、处事、礼仪、韧性,样样都能跟得上的,哪那么好找?姊妹二人回宫在皇后面前一请命,十月初一大祭的时候便又回来了——此时见木槿又落泪,忙打岔,问她还有什么是要搬到裕王府的:这时候太后已找了时机,把骆家欲在热孝里完婚的事说了,木槿免不了哭了一场,可也知这是情理中的事,过后也就由得元沔张罗摆布,这些日子逐渐在把她的东西从宫里、别苑往裕王府搬:上京后,她在府里住的日子数的过来,真要出嫁了,可就必得从王府出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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