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们入椒房殿给皇后请安，正规程序后，她们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什么吴王进贡、代王添丁，妙仪打量了一下张嫣的神色，虽见她一脸平静波澜不惊，到底还是下了逐客令，“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该给太后请安了。”
嫔妃们闻得此言，纷纷告座，当下宾主尽欢。
张嫣笑道：“方才多谢窦尚宫解围了，坐得久了的确乏得很。”她伸了个懒腰。
妙仪道：“娘娘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娘娘尽管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
“看得出来，你非常尽心。”
这些都是场面话，妙仪略一沉吟，“娘娘，不如听奴婢说些山野趣事，权当打发时日吧。”
“好啊，你说。”
“奴婢出身乡野，那里民众未化。幼年之时，孩童多淘气，到处偷摘别人家园子里的果子。但是这些小伙伴从来不肯带上我，因为他们嫌弃奴婢腿脚不利索。有一回，我路过人家的果园，看到一个个桃子都从篱笆里探出头来，心想，这真是天赐的机会，左右看了看没人，就跟小伙伴说，‘我们摘几个桃子吃吧’。岂料小伙伴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说了句，‘这样不好吧，不问自取便是偷，我们一定要遵纪守法’。当时我心想，见了鬼了，平常数她偷东西最多，当时也没想太多，伸手就去摘，结果怎么着，娘娘猜一猜。”
张嫣听罢，噗嗤一笑，“这个简单，主人就在你跟前吧？”
妙仪惊道：“娘娘如何得知？”
“你埋了那么多伏笔，不论是谁，自然一猜就知道。”
妙仪挠了挠脑袋，“哎，当年年幼无知，遇人不淑，我只要停下来仔细想想我身旁那个惯偷说的话，就不会被人逮个正着。可怜果园主人亲自带我回家，欣赏我爹上演的‘竹笋炒肉’。”
张嫣听到“竹笋炒肉”，略微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她所说的。此刻，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尚宫的身份，脸上的笑意犹在，但是心里的笑容却逐渐退去。
妙仪道：“我爹下手忒狠了，当时我穿着薄薄的衣衫，现如今我那儿还留着一道疤呢。”
虽然最后这句话增加了故事的可信度，但是张嫣已经顾不得这事的真假，只淡淡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娘娘谬赞了！”妙仪的眸中流淌着喜悦之情，“在那种环境下，不学机灵点都活不下去啊。娘娘也知道，那会儿天下尚未大安，很多贫苦农户真的吃不饱，若要坚守君子之道，早就饿死了。”
这话张嫣自然是信的，因为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也许贵族的不得已多是精神层面的，而这些贫民所受的苦，更多是肉/体上的。她自问从小锦衣玉食，从蜀地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荔枝，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浪费掉，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个“不”字。那种肉/体上的饥寒交迫，她不懂，也不知道哪一种痛苦更苦，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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