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案的名称叫垂坠之镜,看似相同,但带出的含义却截然相反,将由无数的分叉,走向唯一的终结。而这种结局又是什么?谁都无法预知。说的更通俗易懂些,那便是我所面对的,是走向下一世的路;而她的选择,却只能回到过去。
“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实在不敢弄险,万一选错了就会出大事。好在我们还有几个晚上,仍旧可以到这里细细揣摩。”我长叹一声,将石牌的涵义告知了她。
本以为不懂变通的她会断然拒绝,我仍需加倍努力劝说。哪知对面传来一声甜化心的呢喃,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小苍兰从未如此温柔过,即便见不着,我也能感受到阵阵蜜意。
“什么都听你的,我现在只想着见你,恋爱的感觉回来了,我要为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随便你定义好了,哪怕我当真死了,能再多厮守几天,我也满足了。”
“任谁都应该与自己永世绑在一起,我也同样想着见你。”我苦笑一声,将下半句话吞了回去,为我生个孩子?这实在匪夷所思,以我这样的身躯,哪还有这本事。为了不打消小苍兰求生的积极性,我什么都没说,按着来路开始飞奔,时隔不久便再度回到了那片泥地。
当我探头张望,打算找寻她的影子时,不由头皮一麻,僵立原地挪不了步子。
就在这差不多半小时之间,那堆邪教木棍,以及躺倒的尸骸已消失无踪。我走上前去,趴在地上反复查找,丝毫痕迹都没留,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不仅如此,当我伸手摸向胸脯,手札也跟着一块消失了。这究竟是什么原理?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怎会发生这等奇事?
“alex,你在哪?快往回逃啊!天火烧进天坑了!”脑海中传来小苍兰声嘶力竭的狂呼,与此同时,石壁上冒出无计其数的手印,她正在发了疯般找寻着我。闻见我的回应,脚步声便噼噼啪啪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同时她在喊叫:“我俩无处可躲,只能去穿那道光门。但是宝贝,你思虑过多了,既然我俩都见过那片天空,则表示必然能回家,你必须相信这点。”
我心想这头并不觉得灼热,天火哪能这么快便烧进洞来?刚想应答,就望见过来的坑道轰出一团烈焰,瞬间将这片泥地映得火光通明!恰如小苍兰所说,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了!这股火势,简直比洪水到得还快,眨眼间就烧到面前。我慌忙转身狂奔,当回首去探火情,被惊得下巴落下再无法合拢,这座山包石壁上,堆满的手印,纷纷化作了不朽!
“这?难道鱼皮卧室里成百个字块,竟是这么来的?”当我解开令博尔顿也答不上来的疑团后,忽然记起遗漏的重大细节,这点恰好是最致命的。若小苍兰冒冒失失乱跑,没准真出大事。这个细节便是,偷窥食耳巢穴时,我身上并未带着面罩,当时它仍挂在门首廊下!
而根据过去闲聊时的回忆,她也是在逃离底庭后,才由范胖驮着摘下面罩的,同样不曾带在身边。可为什么我俩都会预先见到这片天际?难道是早已死亡的第三个我偷拿了它?以此推算,逃出五十米长廊的椭圆怪屋时,面罩也没在身上,我俩又是怎么听见过去的谈话声?单薄的推理是越来越无法成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我该专注脚下,比小苍兰更早回到彼世之选前,阻挡她误闯光门!
就这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我暗暗叫苦,一支火把被丢在光门前,小苍兰已心急火燎地闯进了垂坠之镜。现如今该发生的全部发生,我没有丝毫理由继续停留。见状我只得咬了咬牙,双眼紧闭,一头扎进小太阳,希望还有可能追上她的脚步。
无限暖光抚过身躯,四周却传来冷风呼啸,我感受不到丝毫温度,随着脚下被某件硬物磕碰,摔了个狗吃屎。身底松软细腻,似乎堆着极多木屑。睁眼一瞧,我竟来到了那座始终牵挂心头的诡秘小镇上,此刻正倒在一座覆盖冰雪的街心花园大道间。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远处房舍,全是真实存在的,但小苍兰在哪?难道被输送去了早成灰烬的废弃农场?
“小苍兰,你人在哪啊?”我悲愤地跪倒在地,向着飘雪曼舞的苍空狂呼,可换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既没有半扇窗被人推开,也不见四周有任何喧哗。
既然无人搭理,我只得起身漫步,散瞳余光之下,约莫四、五座木屋外,冒出个黑点,正有个人端着件东西,鬼鬼祟祟推开房门出来,随后往右侧街道一拐,瞬间跑没影了。
此人虽然从未对话,但那张脸我却熟识,他就是始终跟在尤比西奥身边的副手,一个名唤艾伦的红发男子。难道这家伙也战死了?或者原本逗留在修罗之松前的暗世界人马,也纷纷闯入这处荒谬的镜像世界里来了?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我越发搞不清自己所在何处,便朝着前方走去。头顶一盏盏路灯伴随脚步前行纷纷打亮,似乎在为我指引道路。
很快,我来到那栋遭艾伦劫掠的屋舍,房门半开着,打里头弥散出无尽的水雾。我扭断边上一截护花栏杆,提溜着木条深吸一口气,抬脚踹开房门,狂叫着为自己壮胆。
“什么?难道走上不归路的人居然是我?”正面对着我的,是副巨型画像,一个狮鼻隼目威严的老头正从上至下俯视着我,这里竟然是那间惨遭我们洗劫的藏品室!不论两廊悬挂的油画,还是掉落一地的装饰刀斧,全都与烈火焚烧前一模一样!就连墙头闪烁的暗房红灯也都亮着!我为何会被送回到这个鬼地方?惨笑几声,我就着橱柜坐下,心头反倒宁静了下来。既然死去的那人是我,那也代表说小苍兰安全了,她这条时空线已恢复到正常轨道。
大屋炉膛里火焰将尽,取过火钩通了几通,再丢入一些干燥木片,屋子很快暖了起来。走在这熟悉的环境中,恍若隔世。我不免看向贴墙的那些架子,记忆中猪肉罐头,黄豆蘑菇汤以及朗姆酒都藏在背后。当然,还有那只几乎害得alex变烤猪的保险箱。
想到这些,我忙不迭搬开台柜,跻身进去乱掏,想看看这些东西是否还在,正忙得满头油汗,不知打哪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吟,令人汗毛倒竖。
“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悲壮浑厚的声调响起,惊得我打算站起身,却被角度刁钻的橱柜给卡得死死,只得惊恐万丈地环顾四周。这个在说话的人,既不是小苍兰也不是红发艾伦,而是从未听过的嗓音,显得与伊格纳条斯同样嘶哑、苍老,并充满古典黄昏感!.
“我知道无论你有多少误解,终会等来这一天,对此,我想向你道声抱歉,不该由着自己任性,强迫别人去为自己出海数年,最终酿成你的悲剧,希望这还不算太晚。”声音继续在大屋内飘荡,我即便调出第三瞳去找,绿线也是平滑如故,丝毫不曾躲着什么人。
“你究竟是谁?想对话就光明正大出来,躲在幕后故作慷慨激昂之态究竟想干嘛?”
“乌克兰新娘的不幸病故,我感到很痛心,希望我能做出弥补。拉扎洛斯,你先静下心来,且听我把话说完。”谁知苍老声音话锋一转,我这才意识到,这人压根没在与我对话,此人的真实身份已变得毫无悬念,他便是阴宅的主人,老吕库古本人!抬眼往上打量,我不由大吃一惊,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它来自那副高悬的肖像画上!
“我为你留下了一座银矿,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会毫不迟疑地收下,但心头依旧挥不去对我的憎恶。但是拉扎洛斯,这并不是馈赠,而是挽回一切,甚至能够让你的新娘死而复生!传说中那本白银之风,就藏在缅因深山小镇的某处。当我获得这个重要讯息,便出资买下了整片湖泊,我希望你能去找到它,扭转已发生过的种种不幸。这本书将会让你办到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重回过去!”声音无奈地苦笑,停顿片刻又说:“也许你会问,既然能闯入未来之境,那回到过去又有什么难办的?我的孩子,这恰恰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哪。”
“哦?老小子,你继续扯,我才不信你满口胡言乱语。”见手抽不出来,我反倒不急于一时,笃定地去掏橱柜背后,很快摸到瓶陈酒,继续往里,那保险箱也在。我就这般边掏边和油画斗嘴,虽然很可笑,但至少是冲淡无聊的宣泄。
“若是有人通晓返回过去的方式,那么万千星辰大爆炸就不会发生,武冕卫国战争溃势就将被改写,我们‘星云之屁’自然不会成为难民,被迫流亡低星。所有四十万年苦难史亦将彻底终结!目前许多人都紧盯着它,去找到白银之风,理由可以只有一个,救回你的新娘!拿到它,并回到这里,让我们再次团聚,重创撕裂的家庭,凝聚起全部的族人。”
“你独自一人在和谁说话?”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门前传来,鼻息间满是湿气。我再也控制不了情感,想要转身朝她飞奔而去,泪水瞬间打湿了衣裳。
“我再也不会放手,直到天崩地裂,宇宙荡毁,肉体成末!过去的我太混了,原谅我。小苍兰,我爱你!”我拼死挣扎着手脚,想要从禁锢的夹缝中脱出,竭力高叫:“我们本是一体,我们也将永不分离。”
在这座离奇的大屋中央,我望着更离奇出现的她,心便彻底归属了这座无名小镇,并发誓将在此与她厮守终生,至于人世间的一切,还回不回雷音瓮,就去问天上的流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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