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乱葬岗的上空一片天昏地暗,数日间黑云罩顶,荫蔽日月,连带周遭的城镇村子,也都昼夜难辨。
一群黑鸦盘旋于顶,哑声嘶叫。
寒风吹动草木枯枝,卷起地底躁动不安的声息,低如哀鸣,即便是一早,也感到心里没底:“这地方也太邪乎了吧?”
她上次过来,也只敢在边缘溜达一圈,毕竟里面埋着阵法,又怨气冲天,但贞白却被压在此处十年,活生生修成一只空前绝后的大魔头。
如今深陷其中,一早不禁觉得,贞白真乃神人。
神人镇定自若往前走,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她没有答话,面色在暗夜中显得极白,像覆了一层冰霜的面具,毫无活气。越往里行,贞白身上的戾气就越重,一早跟在身侧,突然莫名的有些怕她。
地底的哀嚎声逐渐增大,仿佛有无以计数的怨灵在惨叫,一浪高过一浪。
一早踟蹰间,脚步慢下来:“贞白。”
贞白一步未停,冷淡道:“跟上。”
“这些厉鬼。”一早跟上去:“叫得也忒惨了。”
“他们被七座山体镇在地下,灵化厉,厉化煞,永世不得超生。”
真作孽,一早捂了捂耳朵:“你不觉得太吵吗?”
“习惯了。”十年来她几乎都在声声哀嚎中度日,闻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混杂了铁锈气和血腥味儿,很多年都消散不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早抬头望去,竟是两列黑沉沉的骑兵,行过崎岖山路,正亦步亦趋地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要拦吗?”一早担心:“阴兵出了乱葬岗就会祸及到周边城镇。”
贞白一门心思往深谷里走:“先补封印。”
贞白在一片鬼哭狼嚎中隐约听见人声,并且不在少数,她脚步微顿,能猜测都是什么人,敢来乱葬岗且深入腹地的,绝非寻常百姓,她怕顾不上一早,遂道:“你去松林里避一避。”
耳边实在吵闹,一早未听出异样:“为何?”
“前边应该有上百名修士。”贞白转头侧耳:“身后也有人往此处赶来。”
一早愣住:“这么……多吗?”她是怵的,一个两个都忌惮,何况跟这么多修道士正面碰上,那将必死无疑,而且身在乱葬岗,她完全就是跟阴兵没有区别的存在,以及贞白,“你也别去了,他们人多势众,补个阵还是可以的吧?”
贞白更担心阵法是人为损坏:“我去看看。”
“贞白。”一早一把拽住她袖管,“你现在的样子……”
“嗯?”
“你现在戾气很重。”打从入了乱葬岗,贞白就像鬼魅一样,邪得让人胆寒,身上那股阴煞气与乱葬岗相融一体,一早百分百肯定,她一露面儿就得遭殃。
此时突然轰隆一震,彷如坍塌之声,伴着阵阵惨叫。
由不得她迟疑,贞白眸子一沉,若是固阵的山体垮了,这些修士支撑不住,就会更加难办:“我去看看,你护好自己,别让我分心。”
“贞白!”一早还欲再劝,却闻身后出现动静,她无法,只能先把自己隐藏起来,目送贞白走远。
待贞白靠近尸骨坑,遥遥望见正对处一座低矮的山体,正是数月前被天雷劈裂的那座,碎石嶙峋,被无数蔓延的树根织成网状,堪堪兜住,上头一片荒芜,山脊之顶的槐树光秃秃地歪倒下去,几欲枯死,中间是一道几尺来宽的豁口,彷如一柄巨斧将山体劈开,连着岩石和根茎一并断裂垮塌。
裂缝处贴了数十道符箓,却根本压不住,阴兵仍在从这条裂口中肆意涌出。
周围施术之人连连撤退,避开滑坡,又联手合力,祭出手中法符,去填那道破损的裂口,欲将涌出的部分阴兵重新压入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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