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问,你为何怀疑我是左锋臻昀。你却一直在回答,你如何断定我是凶手。答非所问,此地无银。”叶棠音哂笑道:“所以是什么契机竟会让你怀疑,我这么个小有名气的镖头,就是曾经为祸江湖的魔头。”
长安镖局的大当家,苍山蓉素的前少主,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在一般人眼中应该毫无关系。按常理讲,人们也不会将一个豪迈尽职的镖头,与一个恶名昭彰的魔头联系在一起。除非钟朔知道了什么,虽不足以断定她是谁,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先入为主的认知感——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一定和左锋臻昀有关系!
叶棠音洞若观火道:“你隐隐约约有种念头,这才是你怀疑我的关键,这种念头到底是什么?”
钟朔心下咯噔一紧,叶棠音却猛地窜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生死脉门。
“我再换一种问法,我随师父姓叶,叶君竹随母姓叶。你的外祖渔阳叶氏,与苍山蓉素存在着什么联系?”叶棠音冷声质问道:“我的授业恩师叶京蓉,与令堂清蓉夫人又是什么关系?”
钟朔的嘴唇就如脚下荒草一般干瘪,自嘲道:“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你岂是那般好糊弄的人。”
叶棠音加重指尖上的力道,又说道:“我师尊与令堂,应该是同一姓氏同一字辈血缘极近的姊妹。可她们一个是罗刹榜上的魔道至尊,另一个却是名门正派的当家主母,而这就是你想回避的地方。”
“没什么可回避的……”钟朔叹道:“你师尊叶京蓉,原是我母亲的庶姊,也就是我与小妧的大姨母。小妧十五岁那年犯下大错,父亲震怒,要杖杀她以明家法,母亲忍痛将她送往苗疆,交由姨母照料。至于姨母为何栖身苗疆,为何成了正道不容的魔尊,那些皆是父辈之事,我对此一无所知。”
看着钟朔眼底那道淡淡的青丝浅痕,叶棠音竟有一瞬的恍然,此刻她终于明白,师尊为何钟爱画眼睛。红妆不为美,但求掩真心,原来师尊的秘密都藏在了眼角下……
而钟朔早就知道,苍山蓉素本姓叶。
“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对与叶君竹沾边的破事更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何会识破我?那扇子只能证明我是嫌犯,我杀人时用的是右手,你如何一口咬定,我是左锋臻昀本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在冒充左锋臻昀?”叶棠音笑眯眯地盯着钟朔,“招吧,是谁在给你通风报信?是谁躲在你背后,为你出谋划策?”
钟朔的两道剑眉皱成了八字,“你这么喜欢自问自答吗?”
“我也给你留了发挥的余地,你可以具体交代一下——”叶棠音面色一沉,幽幽道:“你与柳惜月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
“钟公子,我早就说过,叶棠音这个女人太鸡贼了,我们骗不过她的,还是坦白从宽为好!”就在这时,站在归结点上的人终于登场。柳惜月依旧拎着两酒壶,依旧摆出一副浪荡不羁的丧模样,瞧着没有半点闺阁小姐的做派,倚着廊柱笑得好不得意。“小音音,你终于也被我摆了一道,这种滋味怎么样呀?”
“柳二小姐的手段何其高明,那件绿衣被你‘无意’弄脏时,我就应该小心提防你。”叶棠音抡起铁铲呵斥道:“你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算计我!”
“有趣啊!我会做无趣之事?”柳惜月横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我卖给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你小小回报我一下,难道不是应该的?”
叶棠音眉心微紧,“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很公平。”
“公平你个头啊!”柳惜月撇了撇嘴,“你整垮了柳问君,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自己收拾柳家那堆烂摊子,我再不捞点好处,岂不亏大发了!”
叶棠音气得无语,“那敢问南少许了柳二小姐什么好处?”
还没等钟朔开口,柳惜月却抢着回答道:“他答应娶我……”
“咳!”钟朔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憋呛死。“莫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是答应她……”
“他答应取我仇人的狗命!”柳惜月幸灾乐祸地解释道:“蓟北流寇时常作乱,我和我娘被柳问君他娘卖到关外,被那伙流寇掳去。我娘命苦死在了蓟北,我命好死里逃生爬了回来,我要给我娘报仇。渔阳叶氏雄踞蓟州,钟公子答应借叶家威势铲除那伙流寇,为我命苦的娘报仇雪恨。这个好你给不了,你是我,你怎么选?”
叶棠音无话可说,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最自私也最理智。她若是柳惜月,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甚至会更果决更无情。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告诉钟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红海棠。至于那件绿衣,我是真不小心才弄上泥点子,钟公子实在聪明,布店是他查到的,并非是我有意透露。我还指望你帮我灭了柳问君,又怎么会在此时背叛你?”柳惜月嘚瑟够了,又开始讨好叶棠音,打一巴掌再喂一颗甜枣。
叶棠音不吃这套,眼眸微虚,“你早就盯上他了。”
柳惜月神色微变,心虚地道:“你还真是苛刻到一步也不肯退让啊!好好好!我坦白!我早就盯上渔阳叶家在蓟州的势力,在与你密谋血震东都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你不会真的以为,醉月坊的老鸨那么听话,月湘和凝脂二人守口如瓶,皆是你吓唬得管用吧?那都是我的功劳,是我派人过去敲打她们一番。平头老百姓哪里晓得玉面红海棠是谁,比起江湖女魔头,她们更害怕的是人间疾苦。”
叶棠音顿时黑脸,厉声问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那么严肃做甚,我又没乱杀无辜,只是以柳家的名义对她们威逼利诱,要她们对钟公子老实交代,对别人却不许多说一个字,若是不听话,我就把她们卖到蓟北给流寇当老婆!”柳惜月洋洋自得地交待战绩,“我还叮嘱了掌柜,让他只在钟公子来问话时知无不言。那件绿胡衣袖口上的飞鹰绣法奇特,出自黄霞大师的巧手,而黄大师早已封针多年,那胡衣正是她最后一件飞鹰刺绣。”
叶棠音怒由心起,“你还敢说不是有意的,连一件绿衣都是你精心算计好的。”
“随你怎么想吧!”柳惜月悻悻道:“我能想到的东西,京门卫自然也能想到,如若再问不出来什么,傻子都知道是在刻意隐瞒。钟公子必然起疑,定会亲自去打探。这时我主动送上门,巧舌如簧一番与钟公子达成一致,只要他答应帮我报仇,我便告诉他谁是玉面红海棠,谁是左锋臻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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