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音瞥了钟朔一眼,嫌弃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鱼就是这么上钩的!
钟朔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左锋臻昀!”
柳惜月乐呵呵地说道:“鄙人不才,与南宫阁主有点交情,得知钟公子七年里一共拜访广陵阁七次,只为求一个答案。”
叶棠音闻言已经了然,“寒玄玉石……”
柳惜月捣蒜般地点头,“正是!”
“柳惜月,你背信弃义在先,阴谋算计在后,真当我好欺负?”
“小音音,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能灭了那伙寇匪给我娘报仇?”柳惜月摇头晃脑道:“那帮狂徒盘踞蓟北多年,从前就不是乌合之众,如今更是猖獗,竟还不怕死地打出名号,叫什么狗屁雄关寨!”
叶棠音斜眼睨了睨她,“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一丝一毫的悲愤。你究竟是想报仇,还是想看热闹。”
柳惜月脖子一横,挑眉争辩道:“你懂什么!有道是,大悲即大喜,大喜即大悲。我偏偏不以泪洗面,让仇者心中痛快!”
钟朔微微皱着眉,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叶大当家,算我求你了,我想给我娘报仇,白日里想,做梦时想,这种滋味你不会不懂!”柳惜月微微哽咽道:“柳问君他娘死得早,我来不及亲手杀她报仇,但我不会放过柳问君和柳姳姀,害过我和我娘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叶棠音闻言眸色变换几重,“你心中就那么恨吗?”
“你心中不恨吗!”柳惜月嘶吼道:“我以为你懂我,这世上只有你懂我!”
叶棠音心弦一震,垂下眼眸,沉默良久,叹道:“过来搭把手……”
“干粗活啊……”柳惜月挑了挑眉,竟放下两壶酒转身溜了!
钟朔惊愕地瞪眼,“她太会投机取巧了!”
叶棠音同情地看着钟朔,“记住我的话,你被她算计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毕竟是你自己蠢,怨不得别人聪明。”
钟朔:“……”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叶棠音专心致志地挖土刨坑,铁铲锄头轮番上阵,忙得不亦乐乎,微薄的汗润湿了额头,她习惯性地抬起胳膊拭汗。就在这时,眼前冒出一只修长的大手,温润的笑声随着素白方娟一并传来。
“擦擦吧。”
叶棠音一怔,忙活的双手略微一滞,狐疑地瞥着对方。
钟朔挑眉道:“想让我给你擦?”
叶棠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钟朔竟直接大手一挥,一巴掌将方娟糊在她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胡撸了一遍,擦完咧嘴一乐露出满口大白牙,心满意足道:“干净!”
叶棠音气得肺快炸了,咬着牙强压怒火,右手就快将锄头柄给捏断了。“你给老猫洗脸呢?”
钟朔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自己像只猫?”
“我觉得,你欠收拾!”却见她右手狠狠一掰,嘎巴一声脆响,可怜的木柄以身殉职。
钟朔忍不住感慨,她掰断活人的脖子,就和掰断死木头一样,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叶棠音忽地皱眉,“你莫不是在感慨,我掰断活人脖子和掰断木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钟朔一惊,“你……你懂得读心之术?”
叶棠音无趣地笑了笑,“用不着那么复杂,看看你这张木头脸就知道了。”
这回钟朔倒是不在意脏不脏了,捏起自己的脸琢磨,人人都说他是喜怒无形于色的面瘫,她却能通过看脸色猜到他在想什么,未免太过神通了。“在下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从在下这张木头脸上,大当家能看出来啥……”
叶棠音啧啧笑道:“人可以装模作样,眼睛却不会说谎。即便面无表情,即便波澜不惊,只要不是瞎子,藏在心底的情绪就会被眼神泄露出卖。演戏最要紧的就是练好眼神,才能唬住看戏的人。”
“是吗……”钟朔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叶棠音的眼睛,“这传说中的潭眸,究竟有多会演?”
叶棠音眸光暗转,似有一抹涟漪泛过,转眼间却又被吞没于沉沉深水,“你敢不敢品品?”
“不敢。”钟朔苦笑道:“我这人惜命!”
“蓟北的秋天是何模样……”叶棠音狠狠啐了一口,“老子是真他娘的不愿意啊!柳惜月这个王八羔子,就知道背后给老子下套!”
钟朔附和道:“你不妨骂得再大声些,免得她听不见。”
却听叶棠音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七月十五,蓟北平沙岭,红叶烧酒,敬候君至。”
话音方落,脚步声便渐行渐远。
钟朔淡淡一笑,“你的牢骚她听见了,你的承诺她也听见了。”
“她的她听清楚了……”叶棠音侧目看着钟朔,“你的你听清楚了吗?”
钟朔一愣,“你……你同意了?可你方才还油盐不进的……”
“油盐不进?”
“呃……”钟朔尴尬地笑道:“软硬不吃……”
叶棠音:“……”
钟朔连连解释道:“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你倒不傻!”叶棠音挥起锄头一刨,看似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扎进土中的锄刃却只有一两寸那么浅显。
钟朔不由得皱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锄头,二话不说就刨了下去,不想这一锄头挥下去,非但没挖走周围的泥土,反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力又勾了两三下,然而锄刃却纹丝不动。
叶棠音垂眸笑道:“天底下没有白食,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你要的东西,我可以亲手奉上。”
钟朔一边用力刨地一边问道:“大当家还想让在下付出什么?”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盟友,你我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从萍水相逢变成……”叶棠音阴恻恻地笑道:“相互利用。”
话音方落,钟朔用力一旋再向上一拔,顿时将锄下之地掀个底朝天。被掘起的泥块四处扬撒,噼里啪啦地砸在鞋面上,但锄刃却依旧被紧紧地卡住,可这一次卡住它的却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陈旧的木箱子。
钟朔瞧了瞧木箱子,又看了看叶棠音,“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叶棠音微微歪着头,挑了挑眉,“你问我为何杀戮,这便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