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当家果然直爽,杜某只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大当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成交。”叶棠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爽快!”杜旻细细道:“周家是寿安富户,人丁虽不算兴旺,但也是四代同堂的大家族,却在年前寒冬腊月之际,惨遭灭门屠杀,上至七旬老翁,下至三岁孩提,尽数死于毒杀,就连府中家禽牲畜也没能幸免,满门上下无一活口。”
“毒杀?”叶棠音眉心一紧,“什么毒?”
“七色虹里最毒的一味,闻之封喉的魍魉苋。”
“怎么又是岭南药王谷……”叶棠音心弦骤紧,“杜大人可有缉拿方向?”
“原本已经有一个方向,现下看来又多了一个……”杜旻虚目盯着已然兵荒马乱的堂院,啧啧笑道:“方向一多,难免眼花心乱,灵台不清,思绪不明,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苦恼。”
叶棠音眸色微沉,“杜大人今日果然不是来道贺的。”
“愚者才会自欺欺人,叶大当家真觉着,今天是个吉利讨喜的日子?”杜旻看了看钟朔,“钟少来钱家的意图恐怕也不单纯,他沈易芝肚子那些弯弯绕绕,杜某一清二楚。阳关道,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要挡了谁的道。”
钟朔盯着杜旻,沉着脸却未回应。
“杜大人勿怪,他就是这样的人,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叶棠音倒了一杯酒,低低笑道:“他们不都是这样的人,虚伪得不能再虚伪了。”
“叶大当家果然是杜某的知音呀!”杜旻醉酒般放肆地癫笑,“他们不仅虚伪,而且懦弱。胆小如鼠,却贪心不足,明明给不起,偏还要跑来招惹,全都是道貌岸然的混蛋!”
叶棠音仰头灌了一杯酒,“这世上没有真心不二,人活着最能相信的首先是自己,其次是利益。”
“好!说的好!说的真好呀!”杜旻眼神一亮,凑到叶棠音耳边,小声嘀咕两句,末了还抚了抚叶棠音的肩膀,恨不得称兄弟道拜把子。钟朔静静地瞧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只狐狸精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又跑来一条毒蛇,他真觉着自己离升天也不远了……
“大胆贼子!”那厢边,却听一声粗粝的沉呵,陈子辛肝火大动。大统领办起公事毫不含糊,什么怜香惜玉在他这里统统都是放狗屁。“你当众行凶,究竟是受谁指使,还不快老实交代!大牢里流水的刑具,正等着人肉去喂!”
荣王却皱眉呵斥道:“子辛,休要妄言。”
“六爷息怒!”濒临暴走的陈大统领冷静下来,收刀回禀道:“此女行凶未遂,如何处置,还请六爷吩咐。”
“交由河南府处置。”荣王依旧摆出一副俗事不挂心的姿态,从他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
“是。”陈子辛得令,即刻安排道:“来人!将凶徒押送河南府!”
“且慢!”就在这时,沈扬清站出来请求道:“臣下身为刑捕,遇当众行凶,意欲杀人的恶行,当尽职责。”
陈子辛眉头一紧,未料沈扬清会当众违逆王爷之意,毕竟王爷已经下令要将此女押送河南府,沈扬清这会子跳出来搞什么幺蛾子!荣王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因为沈扬清突然的举动,裂出一道不满的缝隙,愠怒道:“看来沈大人是想就地升堂问案了。”
“臣下……”沈扬清犹豫道:“臣下只是想问一问,这凶徒刺杀的清原委……”
“沈大人真是一位尽职尽责,为国为民的好官呐!”杜旻瞟了许胭脂一眼,犀利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要杀之人身上。“既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沈大人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京门神捕的铁腕,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扬清面色一沉,“杜大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即便要与本官针锋相对,也须得分个时间场合。”
“沈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本官乃刑部女令使,既然身受皇恩,领食俸禄,自当在其位谋其政。”杜旻讥讽道:“沈大人一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是不分时间场合。”
“呵呵……”就在刑部两大呼风唤雨的人物,乐此不疲地斗嘴时,许胭脂竟幽戚戚地笑开了,拈起兰花指,将鬓边碎发捋回耳后,时而嗤笑不止,时而哀嚎不休,活像是得了失心疯,狼狈中依旧透着几许妩媚娇俏。
叶棠音觉得苗头不大对,遂上前询问道:“胭脂姑娘在笑什么?”
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许胭脂美目阴沉,厉声道:“我笑什么?自然是笑官家无能!跺一跺脚便能叫刑部抖上三抖的大人物,放着眼前作恶多端的坏人不问不抓,却为了意气争个长短,岂不可笑!”
“作恶多端的坏人……”叶棠音眉心深锁,“姑娘为何要刺杀钱家二奶奶?”
未等许胭脂回应,却听一阵温和的笑声传来——“叶大当家何时抢了捕快的活计,在刑部两座大山前班门弄斧。”
叶棠音忽地一滞,潭眸微怔,定定地望向了大门。那个人就像一抹裹挟着清沁芬芳的流云,逆着水练般的月光,飘飘然然地闯入她的视线……
叶棠音沉沉一叹,一时相顾无言。钟朔心生警惕,沉眸盯着来者。众人的目光也再次转移,眼前如流云般风雅无痕的后生,真真叫人挪不开半分视线!这面色莹白的男子,虽失了几分阳刚气概,但脊背却不是一般地坚毅挺拔,看似瘦弱得毫无缚鸡之力,可周身大气仿若天成,一瞧便知绝非凡俗之辈。
许胭脂甫一瞧见来者,娇颜一震,惊愕得慌了神,“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