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病好后过了半月,燕洵才努力走进云水台,元淳见到他穿戴整齐的模样,想起如今的长安真的改了姓。
其实他还活着,也好。除了元嵩、怀玉、追月,这世上总算有一个是她认得的人了。
她下床榻,对他行了个燕北的礼。他要扶,元淳便退后一步,自己站了起来,想起那个山洞慢慢扯笑:“坐。”他愣住,随后与她相对而坐,瞧见案上有些掉漆,这心里便记下了。元淳没有拿得出手的好茶,索性就让追月煮了橘子茶。
“近来还好么?”
“挺好的。”
“你的失眠症如何了,请太医看看吧。”他想起观星台上的元淳,装作无所谓的问着。
“好多了。”
一日三餐,清茶一盏。日出坐于院,歇时伴星归。在元淳看,这样的日子很多人都求不来。所以,她挺满足的。
“初二,把婚事办了吧。”
元淳的瓷杯停在嘴边,手上丝扇半遮半掩,收敛了半张容颜。她垂着眸子笑,要多温柔便有多温柔:“和谁的婚事?”
“我说过,会娶你。”
脸上的笑退了十分之□□,元淳不自觉喝了热茶,临了无意烫到嘴巴。
“身份不对,不合规矩。喜爱不对,不合情理。”
她陪着对面的人喝完了一壶橘子茶,打着扇子看向窗外。
太阳,挂在天边,橘子似的。
他小的时候听过大人们说“日薄西山”,原以为是落日带来的美景。只是如今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青梅竹马之情,居然已是日薄西山的景致了。是他将它弄得日薄西山。
“明日会送来些东西,你记得收好。”
对人颔首,一副端庄谦和、知书达理的模样,比先前更令人心疼。燕洵没说其他,只是从席子上站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
翌日一早,宫人送来许多新的器具、四季新衣还有一件婚袍时,元淳在装睡,只能打道回府。
燕洵来看她的时候,元淳正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抱着已经长大的猫闭目小憩。她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嗯,是很温柔。她打量着。
午膳的时候,元淳跟燕洵说,过几日想去长安街走走。这个要求不过分,燕洵答应了。
随口一说,其实她没有那么想出门。
但她还是去了长安街,和燕洵与橘子一起。几年休养生息,长安街恢复了繁华景象,没有先前遍地横尸,也没有跪在新郎面前苦苦哀求的新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婚袍我又差人做了几套,回头你来看看。”
若无差错,燕洵正妻该是元淳。从正妻沦为妾室,挺可笑的。不过,都没有他说要娶她这件事滑稽可笑。
“我嫁过人,夫君死于长安乱,于燕氏国祚不祥。”她笑着去路边买了块黄花鱼肉去喂已经长大的橘子。
那个夫君,在大婚之日弃未过门的妻子而去,于那未过门的妻子而言,那个夫君是死了。
或者,她夫君就死在九幽台那场变动中,长安街马背上的燕北少年不是她的夫君。
燕洵不知道。
他嘴里发苦:“那是谁,是魏舒烨吗?”
听见魏舒烨的名字,想起那年茅屋外怀中发冷的尸体,元淳不再喂猫,说了句不重要。
他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子。他会在燕洵装睡不愿与她投壶的时候对她说上一句“公主,微臣带您投壶好不好”。
他不会让她在别人面前放掉自己的尊严,即使是放掉了,他也会小心翼翼的接住,不让她的尊严掉进尘埃里。
包括当年从红川城回长安宫后承诺会娶她,即便是她失去清白。她不爱他,却也会时常想起他。死了,就很难再忘记了。
魏舒烨,是她最不想背的人命官司。
她想:那可真是个傻子,明知结果,还要为她义无反顾。
越想抹去的人,有时更重要。
不只是燕洵和魏舒烨,淳儿也死了,死在大婚之日,长安街上燕洵的马蹄下。她是元淳,不是淳儿了。
他们都死了,死在元淳这个女人的心里。
回宫后,元淳在院子里晒了一晚上月光。追月从不喜欢燕洵这个伤害她公主至深的人,但他们之间的事,追月懂得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怀玉那天对她说,是非因果皆由当局者定,旁观者无法解开他们彼此心中的结。
追月不喜,但明白了这层道理。
彼时燕洵在给橘子树浇水,元淳经过的时候,听见他问了句当年的话做不做数。她问是哪一句话。燕洵说是“淳儿是不会离开你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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