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京城,天高云淡。朱雀街上纵横着深深浅浅的车辙,但大路上却一个行人都没有。一层清凛的白雪积在路面上,白雪落在红色的兔子灯笼底,落在干枯的酒肆竹子上。幽州营的士兵眼神复杂地久久看着宽敞朱雀街尽头的皇城。那座皇城有着巨大的飞檐,所有飞檐都被贴上了姜黄色的琉璃瓦,而飞檐两侧的琉璃瓦却是碧绿色的。在北周这个古早朝代中,撞色的琉璃瓦带给了旁观者一种震撼的感受,在看着皇宫的时候,每个人都似乎是渺小的。北周宫城层层叠深邃而华丽,从朱雀街看向那里,一切似乎遥遥看不到尽头。一名扶着腰刀站岗的侍卫看了远处的皇城许久,又转头看向幽州的方向。
侍卫暗想,如果站在幽州的城墙看向京城,大概连朱雀街也是这样层叠深远触不可及,而且万分令人期待的吧。大家总会想着,京城朱雀街的夜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整条街道都飘散着纸醉金迷意兴阑珊的气息,那里的姑娘是不是当真比幽州的都更具风情,是不是幽州的姑娘在这里就全成了土包子。因为从幽州看不清京城,大家总想过来看看,可看过了淌过了,又感觉这里不如从前的幽州。但看明白这一切再想回幽州的时候,却发现京城并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此时此刻大家必须留在这繁华冰冷的京都,也许终此一生再也不能再回去了。
皇城,昭阳殿。
苻雍坐在紫檀木雕琢的皇位上看着身旁皇后的位子,右手摸着黑色长袍上凸起来的云水绣纹发愣。此时此刻,这件长袍的黑色缎子已经褪成了灰蓝色,四周的包边也被磨得洗得有些开线,而袍子上精致的蓝白色云水纹路也已然变成了灰色调。
一名侍卫快步走进来:
“王……抱歉。启禀圣上,先废帝的李皇后来了。”
苻雍示意请李柔进来。只见李柔翩翩而入,低头朝苻雍优雅行礼:
“李氏请圣上安好。”
苻雍示意侍卫拿张凳子放在殿中:
“阿柔,你坐。如今万事未定,我知道你担心后宫的安置。适才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侍卫会安排将你、没有孩子的嫔妃、所有公主、只有公主的嫔妃送出宫门。兰苑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带走,只要不带走人,宫里绝对没人敢为难于你。”
听了这番话,李柔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苻雍:
“圣上。不,阿雍。我知道你想把兰苑空出来送给声歌,摆上声歌的牌位让她高兴。所以那里所有的珠翠首饰、绫罗绸缎、古董珍玩,我一样都不会带走,全部都留给她。我只想带走阿亮三个最小的儿子。我带走他们以后,你可以立刻把他们削出苻氏宗谱,从此他们将不再姓苻,全部跟我姓李,这样可以吗?”
苻雍沉静地看着李柔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阿柔,待你出宫以后,每年宫中会给你一份津贴。日后阿亮的公主出嫁,我也会以个人的名义出一份嫁妆,你看如此可好?”
李柔红着眼抬头看着苻雍:
“阿雍,你知道吗。十九岁的时候我成为了皇后,旁人都说,北周开朝以来最年轻的皇后,除了裴氏就是我了,真乃是天大的殊荣,前世修来的福分。那时候我想,阿亮如此厚待我,从此以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贤德的皇后,一个好的母亲,一个好的妻子。可光英出生后,我发现在这深宫之中刀光剑影。阿亮有那么多嫔妃,嫔妃又有孩子,还有你和那么多苻氏王爷,你们随时都想要埋伏光英,让我的孩子死无葬身之地。光英只有我一个母亲,我也只有他一个儿子。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只能先做好一个母亲,让好妻子、好皇后往后站站。如今光英死了,阿亮也死了,我想最后当好一次妻子,保住阿亮一点血脉。我知道说这些你根本不会听,也根本不会明白。你的心就像上京的冰块一样又硬又冷,只有声歌能让你心肠软一点。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说声歌。如果她今日还活着,就会跑来昭阳殿大哭大闹,让你留下阿亮所有的儿子,甚至挺着大肚子在地上撒泼打滚。看见这幅境况,难道你就不心疼心疼她,留下阿亮三个儿子吗?你不要当我在求你,就当是声歌在这里求你,让我把孩子带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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