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明明是刚立秋,她却冷得要死了。
年轻女子的抽噎声总算消停了,带着哭腔问她,“你……怎么了?”
棺材板裂开了,挣扎出一条缝。
魏明月缓过神来,见她总算开口说话了,精气神又撑了起来,挣扎着爬起来,“我没事。”
她站不太稳,两膝盖火辣辣的烧,沿着筋骨烧到血液,灼烧肌肤,烧出一片疼来,疼得她冷汗涔涔。
魏明月好不容易摸到栏杆边,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上面,她手哆嗦着摸出烟盒,发现左手背擦破大块皮,肉眼可见血。
她没管,颤颤的点燃根烟,衔在嘴里,深吸口,吸进肺里去,混着麦芽味的酒气吐出来,烟雾殆散在细密的针雨里。
魏明月缓缓侧过头,拜把子似的叫了声妹子,“来根?”
年轻妹子看向她,眼带讶异,摇了摇头。
魏明月指尖夹着烟,下巴上抬,雨丝切在脸上,妆容湿融在水里,洇得热闹,“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妹子眼里波动起来,一块山石投进去,砸出道口子。
魏明月知道说到点上了,就继续开山扩道,“我也是过来人,无非是小吵小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两人相爱,天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妹子幽幽的看着她,啜泣声又大了一丝。
都说女人了解女人,出门在外,无非是钱和人,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也没必要赶自己上绝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没人可以一走到底,不沾泥带草的。
魏明月无意瞅见楼脚有个黑影,男人抬起头来,灯光较暗,脸色看不清,如同一株突然移栽过来的树,不声不响的生长。
她执烟的手顿住,细眯着眼,很想瞧个清清楚楚。
魏明月平静的折回视线,面上倒是没刚才的惊慌失措,怕这妹子真跳了,“有矛盾就解决,一直咯着也难受,解决好了,有希望,没解决好,也不过好聚好散。”
“回不去了。”妹子哭着喊着,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这话像鼓槌敲心脏,突如其来的砸得魏明月的心发颤。
有些事情一旦飘起来,就像池塘里的浮萍,密密麻麻的遮住水面。
她不算是个念旧的人,可也没有彻底擦除往事的橡皮。
魏明月心烦,换了个姿势,无端的向底下张望一眼,那棵树没了,连影子都灭了。
她的视线模糊下去,吐出口绵长的烟雾,把烟嘴拨到一边,继续捡话稳住人,“爱情无非是让人要死要活,你死了,他也死不了,你要么拉人一起下地狱,要不就活得比他好,让他后悔见鬼去。”
妹子看着她,蠕动嘴唇,想说话又遭喉咙倒灌,眼睛红红的直盯她,遭她捏到了痛处,又深了几分。
魏明月酒意上头,不管不顾的把话往死上面讲,“我以前遇上事也想过,大不了一死了之,家人朋友每年清明想起我来或多或少会唏嘘不已,这么年轻就走了,唯一的好处就是留在人们脑子里的永远是最美好的年纪,不会衰老的容颜。”
“后来我想想,这个死法对自己是挺狠的,摔成七八瓣,难看得要命,躺在棺材里都不体面。”魏明月脸上带着融融的湿意,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来,没什么表情,好像无关自己。
雨大了些,月亮彻底没了。
年轻妹子稍稍触动,怔愣的瞧着女人。
魏明月仰起头,接住雨水,烟嘴扁平的呷在唇边,笑了一下,清清冷冷的。
“人就活一辈子,这辈子没了,就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