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苏幕乃是个阉人。
既是阉人,这些福气消受不了。
“多谢苏千户!”王氏还是明白的,苏幕虽然卷着顾芸儿这样回来,但好歹也是给了她颜面,否则闹起来,顾芸儿这辈子的名节都将毁于一旦。
女儿家,名誉最重要。
丢了,便如同失了命。
“谢就不必了,还望顾夫人多加管束。今儿这是晚上,瞧见的人不多,若是白日里再闹一场笑话,那顾家可就真的成了南都的笑话。”苏幕拱手作揖,“告辞!”
顾西辞瞧了王氏一眼,“我去送送!”
“好!”王氏点点头。
语罢,顾西辞便紧跟着苏幕身后,走出了厅门。
待人都走了,王氏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低喝,“还不滚出来!”
“娘?”顾芸儿从毯子里面,探出个头来,眼眶通红,身子抖如筛糠。
王氏扶额,狠狠的闭了闭眼,“萍姑,送她回去。”
“是!”萍姑行礼,赶紧与欢儿一道,将人从毯子内捞出来,“大小姐,老爷尸骨未寒,您可千万别再闹了,赶紧回去吧!”
若是真的惹出笑话,那顾家就真的成了笑话。
没了顾震的顾家,就等于拔了牙的老虎,闹不好是会被人吞掉的……
王氏捏紧了手中的纸包,颤颤巍巍的去了灵堂,扑通就跪在了棺椁前,“老爷,是妾身不好,教出来的竟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是妾身给您丢人了……”
说到情深处,王氏泣不成声。
她是真的伤心,真的难过,真的失望透顶……
顾西辞送苏幕出去,长长的回廊上,二人比肩而行,走得不紧不慢。
“她是去对付沈指挥使的吧?”顾西辞还不知道,顾芸儿那德行吗?
苏幕能留她性命,实属不易。
“我是看在你和顾震的面上。”苏幕直言,也不与他拐弯抹角。
顾西辞点点头,“我知道。”
“外头不太平,你且留着心。”苏幕顿住脚步,“若非如此,我才懒得送她回来,就这么个东西,不值得我走这一遭。”
顾西辞敛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东厂的苏千户。”
“我不送她回来,到时候她死在外头,不知道是要赖上我东厂,还是赖上锦衣卫!”苏幕轻哼,“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不管是赖上东厂还是锦衣卫的,对苏幕而言都是一样的。
“多谢!”顾西辞拱手。
苏幕继续往前走,“话说到这儿,你这个心里有数,这毕竟是南都,我与沈东湛不方便出手,免得到时候传到朝廷的耳朵里,多增是非。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安排,自个处置为好!”
“嗯!”顾西辞点头。
苏幕裹了裹后槽牙,免不得提醒了他一句,“你已经是顾家的家主,就该担起家主的责任,顾家是倒下还是再生辉煌,且看你自己了!”
谁都,帮不了他。
“我知道!”顾西辞报之一笑。
苏幕抬步就走。
及至苏幕走出了顾家,没入夜色之中,顾西辞仍站在门口的灯笼下,定定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公子,苏千户已经走了。”云峰提醒,“您是不是也……回去呢?外头风大,您仔细身子。”
这两日,顾西辞为顾震守灵,整个人都憔悴了。
“她都瞧出来了。”顾西辞苦笑两声。
云峰叹口气,“能坐到东厂千户的位置上,可不是谁都有这能耐,栾胜是什么人?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主,他能瞧得上眼的,必定也是有能力的。”
只不过,苏幕的日子不好过,不似表面这般轻松,倒是真的……
“都布置好了吗?”顾西辞问。
云峰点点头,“您只管放心便是,已然安置妥当。”
“好!”顾西辞转身往门内走。
顾家的大门,重新合上。
苏幕缓步走在南都的大街上,倒也不急着回去,路边寻了一个面摊子坐下。
“掌柜的,来两碗面。”年修喊了一声。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掌柜赶紧去煮面。
苏幕拿了一双筷子,桌案上抵了抵,眼角余光落在了身后位置,只瞧着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东西,如同尾巴一般,如影随形。
“爷?”年修低唤,“要不……”
苏幕勾唇,“后脑勺长眼睛,不挺有趣吗?顺便看看,他当了这顾家的家主,是不是真的能担起这责任。”
若是他挑不起这担子,她怎么放心回殷都?
“是!”年修不敢擅动。
一抬头,沈东湛和周南,默不作声的坐在远处的角落里,也叫了两碗面。
年修:“……”
这下,可不止后脑勺长眼睛。
“不管他们。”苏幕瞧着掌柜端上来的面,捻着筷子拨弄着热气,“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年修低眉,拨弄着碗中的面,“如您所料,顾二小姐的毒,的确不是药铺里买的。”
“呵,真是阴魂不散。”苏幕轻嗤,“这都交手多少回了?还不死心。”
年修扯了一下唇角,“多半是不死不休。”
“明儿顾家出殡,一下子抬出两副棺材,倒也热闹。”苏幕往嘴里送了口面,滋味甚好,“盯着点,别出岔子!”
年修颔首,“是!”
热腾腾的面,正好暖了这夜色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