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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与薄情(1/3)

章节不对?章节无内容?换源看看: 起点文学
  “安东-舍夫佐夫?当然,我们大家都十分了解他,他总在我们这儿挣外快。”

  “安东?那个摄影师?是的,他常到这儿来……”

  “舍夫佐夫?知道这么个人。他差不多每个星期六都来……”

  尼古拉-谢卢亚诺夫乘车跑遍了莫斯科各个婚姻登记处,了解安东-舍夫佐夫那儿有没有熟人。熟人竟然很多。最后终于弄清楚,他是怎么打听到新娘们的住址的。

  “安东定期向我要近期准备登记结婚的人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当然,我给他提供了这些消息。这里面没有什么秘密。登记申请表上都写着。”

  “他要这些信息干吗?他没说过吗?”

  “说过,他说他想事先和她们商量一下,向她们提供服务。如果她们同意的话,商定照片的数量、尺寸和底片的质量,以及价格。您知道,那些到婚姻登记处的人,都是手忙脚乱,激动不安的,他们不会记得跟什么人商量过些什么事。常有忘记地址或者别的什么的事。我倒是很理解他,照我看他做得没什么错。什么事都应该事先做好。”

  在其他婚姻登记处,谢卢亚诺夫也听到了同样的回答,一切渐渐恢复了本来的面目。现已查明,侦查组来到凶杀现场时,没有搜查安东。如果你面对的是50个人的人群,其中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那么你是不会想起去检查一个帮助你,而且是应卡缅斯卡妞的请求帮助你的人的提包和口袋的。舍夫佐夫装相机的箱子有好几个……

  谢卢亚诺夫在各婚姻登记处收集情况的功夫,尤里-科罗特科夫正坐在医务管理局负责人的办公室里。这位负责人刚上任不久,此前曾多年主持军事医疗委员会的工作。应科罗特科夫的要求,他吩咐给他拿来安东-舍夫佐夫在医务委员会的体检档案材料。

  “对,他被拒绝了,”他翻阅着装订在文件夹里的资料说道,“他患有局部缺血性心脏病及未治愈的颅脑创伤。”

  “拒绝接收他进内务部服役,这个理由充分吗?”科罗特科夫感到很惊奇,“就我所知,虽然有这些毛病,但他还是应征入伍了。”

  “不能这么比,”医生挖苦地笑道,“军队里什么人都可以接收,连智力发育不全的人也包括在内,他们得保证数量。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挑选的工作人员不是干两年,而是要于20年。军事医疗委员会只要小伙子不说哪儿不舒服,就不特别考虑他的健康状况,医生也不会去专门给他查找疾病。总之,部队的基建工程营里有他们的用武之地,那儿不需要很多智力,只要胳膊腿儿完好就行。民警局里就不一样了,这个您都知道,我就不给您细讲了。”

  “那么,舍夫佐夫究竟是怎么回事?有颅脑创伤后遗症就不能在民警局工作?”

  “问题不在创伤本身,而是在于创伤后舍夫佐夫出现了类似精神分裂症的症状。”

  “这个他自己清楚吗?”

  “当然不,我们从不讲这种事。如果他去看精神病医生,并诉说病情,医生会尽力帮助他,并向他说明他的问题在哪儿。可是对那些来医疗委员会作体检的人,我们只是在疾病可以治疗,恢复后允许再次体检时,才告诉拒绝的原因。例如,我们拒绝患有子宫糜烂症的妇女来民警局工作,可是这种病简单易治,一个月便可治愈,那么我们就对她们说明,并允许医治后来医疗委员会复查。可要是精神病,就免了吧。您为什么对舍夫佐夫这么感兴趣?他于了什么坏事吗?”

  “对。您的诊断看来得到了证实。”

  “可惜……”医生叹了口气。

  “您为什么叹气?这正说明您作为医生是称职的。”

  “可是您看看,他的智商指标很高。”

  医生把文件夹翻过来,打开需要的那一页。

  “他的头脑是出色的,毁掉这样一个人才,真是令人遗憾。您那个舍夫佐夫,当时委员会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他很会交际、很友善,总是笑眯眯的。非常好的小伙子!坏就坏在他急于想……”

  舍夫佐夫家里究竟有没有武器的问题还是个谜,考虑到他精神不正常,行为难以预测,因此对他的拘捕,计划得特别细致周密。来到他住的这座房子的侦查人员共有五个。他们小心仔细地观察地形,标出舍夫佐夫逃跑可能走的路线,确定潜入他住房的可能方法。突然,其中的一个人,科尔恰金中尉,看见就在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正是谢尔盖-阿尔秋欣,两周前他亲手逮捕过他。几天前他保释后躲藏起来被通缉。

  科尔恰金没多考虑。首先,他认为抓住这个阿尔秋欣是他份内的事。第一次逮捕时他就非常不喜欢这个人。两星期前在一个肮脏的贼窝里抓他时,他正在玩弄一个姑娘。他吸足了大麻,进行疯狂抵抗。其次,这位中尉功名心很重,想提前获得第三颗星晋升上尉。柯尔恰金忘记了他是化装成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学生进行现场侦查的,竟掏出手枪,一眨眼功夫来到阿尔秋欣身旁。

  “两手放到脑后!”他用枪抵住他的背,边掏手铐边低声喝道。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以致阿尔秋欣老老实实按照命令做了。转眼功夫他狂怒异常,脸都气歪了。

  “这条母狗贱货,骗我上了圈套。”他咬牙切齿地说。这句话什么意思,科尔恰金没听懂,但他也没特别用心去搞明白。

  从处长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很不满意。往常,在他需要思考事实和作出决定时总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现在却一反常态,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旁的扶手椅里,眼镜挂到鼻子上埋头看着文件。娜斯佳只看见他脸的一部分和那个闪闪发亮的大秃顶。

  “你不该不同我商量就吸收外人参加工作。”她刚一走进办公室,他就生气地说,“你至少该知道,整天跟杀人凶手在一起有多危险。你的头脑哪儿去了?你那出了名的小心谨慎哪儿去了?”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不是有意的。”娜斯佳辩解说,“我一分钟也没怀疑过他。事实清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明白了就好。”上校喃喃地说,“可我永远也不会相信,你在两个星期里竟会识破不了罪犯。别骗我,你跟他交往了这么久,就一点儿也没察觉?一点儿可疑的地方也没发现?”

  “没有,说老实话,没有。”

  “那可不好。这说明你没有辨别能力。看来当初我是对你评价过高了。不该这么早把你从分析研究工作岗位上调出来。”

  娜斯佳紧咬双唇,竭力抑制住眼中涌出的泪水,一言不发。

  “现在谈点儿别的。”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继续说,“既然你在休假,我就不再为这件事打扰你了,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说出来吧。你在街上看见阿尔秋欣和萨梅金娜在一起时,为什么硬要凑过去跟他谈话呢?怎么,是言语失禁,不能不作声?”

  没什么好回答的。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办得很蠢,不像个侦查员干的。只不过在那一刻她松弛了,已进入“休假”状态,第二天就要出嫁了。当然,处长说得对,没什么可辩解的。而且所有这些铁面无私的指责,她已经对自己说了不止一次。

  “不过你的疏忽没有酿成大祸,这是唯一可以宽恕你的地方。好在当时阿尔秋欣没逃走,也没干什么坏事,否则是完全有可能出事的!”他用那只粗壮的手指直指着娜斯佳,“只有傻瓜才靠运气。可你不是个傻瓜。”

  上校说了一通,便不作声了。从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这么坐着,一言不发,只是接接电话。侦查组去拘捕舍夫佐夫了,所以娜斯佳明白,一切并未结束,她也好,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好,都不能离开这里。

  门突然大开,惊慌失措的科罗特科夫站在门口。没让他,也没让谢卢亚诺夫参加拘捕舍夫佐夫,因为安东认得他俩的面孔,预先侦查时便可能从窗户里发现他俩。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他们逮捕了阿尔秋欣。”他说。

  “谢天谢地,”上校从文件上抬起头来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们是在舍夫佐夫家附近逮住阿尔秋欣的。”

  “什么?!”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而娜斯佳正好相反,像是跟扶手椅长到了一起。

  “这些蠢货!”上校大叫起来,“从窗户里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要是舍夫佐夫看见了,他就会知道,街上的人是民警局的而不是偶然过往的行人。哪个没脑子的笨蛋干的?”

  “米沙-科尔恰金。阿尔秋欣已经在押送的途中了。”

  “真想拧掉科尔恰金的脑袋。”处长脸涨得通红,与他过去的绰号“小圆面包”完全相符。这个绰号还是在中学时代同学们因为他矮墩墩的身材和圆乎乎的脑袋而给他起的。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娜斯佳轻声说,“请您放心,会有转机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拉里莎-萨梅金娜在舍夫佐夫家里。”

  安东-舍夫佐夫慢慢离开窗口,坐在长沙发上。刚才他亲眼看见抓住谢尔盖-阿尔秋欣,并把他塞进汽车的情景。他非常不希望这是真的,所以当他看到街上奇怪的一幕后,便马上问拉里莎:

  “你那个混蛋长什么样?”

  拉里莎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被踢打得混身肿胀,躺着一动不动。安东有时也踢打她的脸,因此,她嘴唇上凝结了一层血污,眼睛也浮肿起来,说起话来很困难。

  “谢尔盖……他个子不高,比您矮……深褐色头发,长发垂肩,留小胡子……”

  拉里莎的描绘跟刚才被带走的家伙完全一致。舍夫佐夫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涌了上来。阿尔秋欣已经走到距房子几米远的地方,再有五分钟,他就能走进他家了。那样的话,安东就可以亲自逮住他,把他带到民警局。不,还没这么简单,他要让他坐进汽车,开到彼得罗夫卡大街,叫出卡缅斯卡娅,亲自把逃犯交到她手里。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安东-舍夫佐夫能做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做不了的事。阿尔秋欣被通缉,几百个人找他,可是舍夫佐夫却抓住了他。得让他们知道,拒绝他这样一个天才,说他有病,是大错而特错了。他会证明给他们看!

  可突然间,一切急转直下……现在阿尔秋欣正被带往民警局,他们会认为是他们的机智和聪明使得他们跟踪到阿尔秋欣,并抓住了他。卡缅斯卡娅只要稍稍忙活一下,那么一切荣誉就都会属于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洞察力强,她只要想出一个狡猾的点子,不费吹灰之力,事情就能办成。

  他从长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躺在地上的拉里莎跟前。他怒火中烧,头脑发昏,已难以思考和计划他的行动。

  “这都是你的错,”他慢吞吞地说,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喊叫的冲动,不让怒火发泄出来,“都是因为你,要是你马上打电话,那个混蛋早就来这儿了,事情早就结束了。可是你这条淫荡的母狗,却一直拖延到民警跟踪找到了他。现在那些钱全完了,你跟你那个败类得一辈子拼死拼活还这笔债。不,是他一个人拼死拼活还债,因为我现在就想打死你。你的过错就是,我一无所得。为了这个,你现在就得死……”

  “她怎么到了舍夫佐夫家?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小圆面包”戈尔杰耶夫问道。他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快步走着。已经忘记当时他是怎样责骂娜斯佳的了。现在她又成了他喜爱的娜斯佳,他的孩子,他可靠的台柱子和好帮手了。

  “她在我家附近等我,那天晚上正好舍夫佐夫开车送我回家。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上了楼到我家,15分钟后开车走了。大概那时候拉里莎还没走,所以他在楼下遇见了她。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您不认为应该找到舍夫佐夫的母亲吗?要是他头脑有毛病,那么只有靠他母亲的帮助我们才能制服他。”

  “怎么,你认为,对于一个25岁的男人来说,单独居住、一心从事自己事业的母亲能够成为他的权威?孩子,你太不切实际了。”戈尔杰耶夫生气地说。

  但是,娜斯佳并没有见怪。她在戈尔杰耶夫手下干了多年,很喜欢他,尊敬他,因此,能原谅他的一切,甚至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原谅的事情。但是,应该承认,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也有值得称赞的优点,对于他亲爱的娜斯佳来说,最近八年来他总共只有过两三次上述那种行为。而且,每次他的不满都是绝对正当有理的,就像今天一样。

  “但是我认为,阿拉-伊万诺夫娜能够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使他出现了不正常症状、他是怎么长大的、对什么感兴趣、表现怎样。没有这些信息,我们什么也做不成。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您应该理解,他是个精神失常的人他那发热的头脑里会产生一些有逻辑的联系,而这些联系是我们既无法解释,也无法事先预料的。他家里有一个姑娘他用某种方法迫使她跟阿尔秋欣取得联系。您自己想一想要是她,谢尔盖的情人,同意就强xx的事为他不在现场作证,那她对他该是多么忠心耿耿。我相信,她不是安东一提出要求便去寻找他的。要是她知道该怎么办,那为什么还跑来找我,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联系?”

  “那究竟为什么呢?你能回答吗?”

  “我只能猜测。阿尔秋欣当然是个败类,但他不完全是个笨蛋,保释后逃走时他十分清楚,那一大笔钱将会有危险,并且是要偿还的。拉里莎要他回来的请求不会起作用的。他不是因为钱回来的。他回来是因为拉里莎面临险境告诉了他这事。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

  “其二,拉里莎没有立刻和他联系。她的确对他忠心耿耿,所以尽可能拖延。但是她终究还是呼唤了他,这说明她处境不妙。我怀疑,舍夫佐夫在折磨她,拷打她。这又一次证明,他病情严重。不,我们不能冒风险,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应该至少大体上知道他头脑里在想些什么,然后再动手拘捕他,解救萨梅金娜。”

  “科罗特科夫,去找莫斯潘诺娃。”戈尔杰耶夫命令道。

  尤拉-科罗特科夫二话没说,急忙跑出办公室。

  他心痛起来。这是这几天紧张的结果。这些天他睡得非常少,只是聚精会神,十分留心,每天都有好几个小时是在卡缅斯卡娅身边度过的,眼看着卡缅斯卡娅侦破他犯下的罪行。他赞赏她的智慧和清晰敏捷的思维,赞赏她的记忆力和毫无破绽的逻辑,而且越是赞赏她,便越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他知道,凶杀案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侦破。他看着卡缅斯卡娅一步步接近阿列科的住宅非常高兴。她不可能再有进展了。一切表明,给新娘们的恐吓信是斯韦特兰娜写的,两处婚姻登记处的刺杀也是她干的,在此之后,她开枪自杀了。信跟遗书一样,是她写的。只有上帝知道,为使斯韦特兰娜写这些信跟这封遗书,他想了多少巧妙计谋,精心编造了多少谎话——他做到了。他巧妙地利用了她的精神失常,狡猾地授意她干他需要干的事。那些恐吓信的信纸上没有留下他的一个指痕,只有斯韦特兰娜的手指触摸过。他没能编造出故事,让她在信封上也写上地址,因此他只有亲自分送这些装在未写地址的白色信封里的恐吓信,把它们投进新娘家的信箱里。

  他坚信,卡缅斯卡娅侦查到阿列科自杀就得停止了。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安东很高兴,他胜过了像娜斯佳这样的聪明人,骗取了她的信任,他要亲自证明,他比他们那些拒绝他的人更优秀、更聪明,他犯下的罪行他们永远也侦破不了。

  他真想把阿尔秋欣带到彼得罗夫大街!亲自带去,看着这个自信的卡缅斯卡姬的眼睛对她说:“阿尔秋欣就在这儿。你还记得吗,你告诉过我,说不知怎么找到他。你没能找到他,你们那些备受称赞的警察也没能找到他,可我找到了。我能。”让她感到羞惭。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感到羞愧,因为他们拒绝了他,认为他不配,不适宜站在他们的行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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