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阿尔秋欣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带走了。有什么办法,现在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荣誉应该属于那个在他舍夫佐夫窗下给阿尔秋欣戴上手铐的瘦瘦的、长得平平常常、愁眉苦脸的小伙子。现在阿尔秋欣就要被送到侦查员那儿,他们会向他询问在被捕的那个地方干什么来着,那么他能回答什么?说有人转告他拉里莎求他回莫斯科,到那个地方去?如果他说自己根本没离开过莫斯科,那怎么办?说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人家不过是找不到他,而他,对不起,根本没想逃跑。那样的话,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但是,也许他还是会说出拉里莎。要是那样,民警局的人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这儿来,那时他安东-舍夫佐夫会告诉他们,让他们睁开眼睛看看,多亏有谁的帮助逃犯谢尔盖-阿尔秋欣才返回莫斯科的。他要迫使他们承认他的功劳,他要把这条淫荡的母狗扔到他们脚下。这条母狗不配得到更好的下场,因为她当年没把那八个强xx犯送交司法机关审判,不久前又想救另一个强xx犯。他们会称赞他,因为罪恶和欺骗总该得到惩罚。也许,他暂时不需要打死她……
“舍夫佐夫的父母不在莫斯科。”没过多久科罗特科夫便走进戈尔杰耶夫上校的办公室报告说,“他们去农村探亲了,一星期后才能回来。”
“嗨,真倒霉,”“小圆面包”摇了摇他那圆脑袋。“只好靠自己的力量应付了。”
“也许可以试试,请医务管理局那位给安东诊断的医生?”娜斯佳提议说,“当然,医生对他的童年一无所知,但他毕竟对安东的各种症状有个全面的了解。”
戈尔杰耶夫看了看表。
“7点半。他已经下班回家了。应该试试去家里找他。”
尤里又走了出去。既然开始不走运,那么背运还要持续很久。十分钟后得知,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不在家,电话没人接。考虑到这5月份异常温暖的天气,他很可能去了别墅。搞到别墅的地址后,戈尔杰耶夫派了辆车去接他,但是处长、娜斯佳和尤拉三个人都认定,这不会有什么结果。几乎每一个侦查人员都有这么一种“第18感觉”,能够事先预感成功,也能准确预测失败。
这功夫,被逮捕的阿尔秋欣被带了进来。他证实了他们的最坏推测:那个应拉里莎的请求找到他并要他回莫斯科的人说,打电话的姑娘声音颤抖,只剩一口气了。她在电话里说:“救救我。叫谢尔盖回来,要不会打死我的。”
拉里莎时不时昏迷过去。舍夫佐夫漠不关心地看着她那布满青伤、烧伤的裸露的身子。他并不可怜她,心想:“小坏蛋,淫棍和强xx犯是最适合你的搭档。”阿尔秋欣的事儿落了空,都是她的过错,他真想打死她才痛快。不过暂时他还要她活着。但话又说回来……
拘捕阿尔秋欣已经过了一小时,为什么他们还不来?应该告诉他们拉里莎的事呀。难道他没有说?难道他装成一只温顺的绵羊,告诉他们说他哪儿也没去,没离开过莫斯科?要是那样的话可全完了。再也没有希望了,他也就不再需要拉里莎了。
他拿来一大杯冷水,浇到姑娘头上。姑娘眼皮抖动了一下,抬了起来,但是嘴里堵着,没传出一点儿声音来。她疲惫地冷漠地望着折磨她的人。她只想快点儿死。水在地板上淌开,她那裸露的双肩泡在冰冷的水洼里,但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听我说,母狗。看来,你那个混蛋在民警局什么也没说,为了挽救他的钱而装成哪儿也没去过的样子。他根本不打算救你,你对他有个屁用,你这个破烂货。既然如此,你对我就更没用了。你在我这儿只会添麻烦。要是再过15分钟还没有动静,我就把你打死。痛痛快快……”
他弯下身,取出便器。尿里血很多。看来,他打坏了她的肾脏。
拘捕方案基本制定好了,安排在天黑行动。舍夫佐夫住的房子的位置极为不利,正好在街角,窗子朝向两面。白天要想隐蔽地接近这座房子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从两边窗户里往外望去没有任何遮挡,既没有树木,也没有房子。娜斯佳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在舍夫佐夫家里时,曾到阳台上去过。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
15分钟过去了,他不再等待了。十分明显:他们窃走了他的胜利。这些卑鄙下流的坏蛋,制服是洁白的,双手却是肮脏的,心也是黑的,一群拙劣的小偷儿。他们夺去了安东-舍夫佐夫花费巨大劳动为自己创造的东西,心安理得、面带微笑地顺手夺了去,好像就应当夺去似的。可这个胜利对他非常重要!当然,婚姻登记处那两起凶杀案他们永远也侦破不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深思熟虑,一切都完成得很仔细,很小心。可是这个胜利只有他安东一个人知道。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他这个被他们粗暴拒绝了的人,这个被他们一脚端出门外的人,胜过了他们。至于他是能够逮住阿尔秋欣的,他们应该知道。应该建议他加入他们的行列。不只是建议,而且应当请求。而他呢,则冷漠、高傲地拒绝他们。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一时刻!但是现在清楚了,这一时刻不会到来了,战胜的欢乐被他们从他这儿偷走了。
他拿来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认真地观察了拉里莎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子,然后又拿来一块漆布和厚厚的一大块聚氨酯纤维。这样会很好。血会流进聚氨酯纤维,被吸进去,他呢,过一段时间把聚氨酯纤维拿到浴室去挤干。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大约七公斤。这块聚氨酯纤维能吸大约两公升液体。就是说,总共只要往浴室送三四次,干净、无声无息又不会溅开来。当然,也可以直接把拉里莎放进浴室,让她在那儿把血流尽。可是浴室里没地方可以铐住她。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据说,女人像猫一样不易死掉,什么也制不住她们。不,还是在这儿,在房间里安全些。在这儿她被铐在暖气片上,即便装成失去知觉,也逃不到哪儿去。
他仔细铺开漆布,往身子下面掖上聚氨酯纤维,在皮肤上切开一个口子。一看见鲜血他头就晕了起来,但紧接着一阵怒火使他丧失了理智。他从小一见到血就受不了,马上开始呕吐,而现在却不得不忍受,直到姑娘流尽血死去。而且还得运送吸满鲜血的聚氨酯纤维,并把它挤干!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呢?因为卡缅斯卡娅。都是她的过错。是她推开了哭诉的拉里莎,说不帮她找阿尔秋欣。是她亲口说的,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一切都是因为她……
他几步跳到电话跟前,很快拨了号码。娜斯佳的丈夫接的电话。他的声音像透过棉花似地传到舍夫佐夫耳朵里。他几乎失去知觉,但仍竭力用平常的声音说话。卡缅斯卡娅的丈夫告诉他,娜斯佳在办公室。安东问了电话号码,说他很需要。廖沙告诉了他。
这么说,她在办公室。这个黄毛丫头,卑鄙可恶的家伙。看来是在审讯阿尔秋欣。要寻找谢尔盖时,她休假,可要攫取荣誉时,她却跑去上班了。他要让她看看这荣誉……
他们坐在戈尔杰耶夫的办公室里,一次又一次地讨论拘捕方案,寻找薄弱环节,讨论可能发生的意想不到的麻烦。临时加放的一张长桌上摊着一张小区地图,还有那座楼房的楼层平面图以及根据娜斯佳口述画出的舍夫佐夫家的平面图和家具的分布图。遗憾的是,她只亲眼看见过前厅,一个房间和阳台,另一个房间和厨房她没进去过。
米哈伊尔-多岑科走了进来,从小吃部给所有的人买来夹肉面包片和前天的白面包。
“阿纳斯塔西姬-帕夫洛夫娜,你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的一边说道。
多岑科是反暴力罪行科的工作人员中唯一用名字和父名称呼娜斯佳的人,虽说他们一起工作已不止一年了。
“去吧,”戈尔杰耶夫点了点头,朝门的方向作了个手势,“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她自己也正想回办公室去:处长办公室里不准吸烟,可她早就想喝杯咖啡吸支烟了。
娜斯佳走到走廊,立刻就听到从她那扇锁着的门里传出来的电话铃声。
她笑着想:“真奇怪,响了这么久。什么人急着打电话来。可有那么一些令人厌烦的人。”她迅速打开门,走到电话机旁。
“怎么样,满意了吧?”她从听筒里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有点儿熟悉。
“对不起,您是哪位?”她有礼貌地说,一只手抓着话筒,另一只手从桌子里取出杯子和“热得快”。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这么说,你不再需要我了?我当了一阵子车夫,就完了?我不再有用了?”
她正准备往杯子里倒水,差点儿没把长颈玻璃瓶掉到地上。她听出了他的声音。
“安东,你怎么了?”她问道,尽力说得亲切些,“你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
“逮住了阿尔秋欣,现在高兴了吧?”他继续说道,“抓住逃犯,又想在肩章上添一颗星?可是你忘了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忘了?”
“没忘,我记得。阿尔秋欣不是我拘捕的。是另一个同事。安东,你干吗发这么大火?”
她感觉两腿在发抖,于是便坐到椅子上。真没想到这么不凑巧!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都坐在“小圆面包”的办公室里。可以给处长打个内线电话,可是,现在是跟一个躁狂的人打交道,冒险不得。谁知道什么事会使他失去平衡,谁又知道这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阿尔秋欣?怎么,你跟他认识?”
“是我把他引诱出来的,是我使他回到莫斯科来的。是我!听见了吗?你这个卑鄙可恨的家伙,是我!可是你却把他夺了去,现在正高兴地说:‘瞧,我多么机智,多么聪明’。你是个窃贼!”
明白了,现在多少明白了些。要是同事们有谁这时走进来就好了……
“拉里莎在哪儿?在你家吗?”
“你问拉里莎干吗?不放心?她跑来求你的时候干吗不替她担心?我亲眼看见她怎么哭,怎么求你的,可你却拒绝了她。你不可怜她,你把她扔给命运去摆布,怎么现在忽然想起要关心她了?因为你抓住阿尔秋欣了?”
“阿尔秋欣跟这没关系。侦查员传讯拉里莎,可她没来接受审讯。现在我们在寻找她,所以我才问。或许你知道她在哪儿。”
娜斯佳小心翼翼地用手捂住送话器,摘下内线电话的话筒,拨了戈尔杰耶夫的号码。
“我知道又怎么样?想让我告诉你,然后你好跑到领导面前去报告,说你有多么聪明,找到了拉里莎,是吗?你想再一次踩着别人的脊梁上天堂?”
“喂。”另一只听筒里传来上校的声音。娜斯佳还捂着送话器,乞求上帝让安东再讲哪怕是几秒钟,别等着听她的答话。否则她只好放开受话器回答他。可要是凑巧就在这个时候“小圆面包”再重复一遍‘喂’怎么办?会被安东听见的。
“你想往个人档案里再装上一个嘉奖,是吗?我不告诉你拉里莎在哪儿,自己找吧。”
“干吗要找呢?”娜斯佳平静地说,“我知道她在你家。只是我不明白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把她当作人质?那么就讲讲条件吧。”
“讲条件?”安东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要你什么,也不要你们那些狗屎密探们什么。”
“那怎么办呢,安东?你得让我了解你。你给我讲讲清楚。”
戈尔杰耶夫和尤拉-科罗特科夫冲进了办公室。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毫不客气地把娜斯佳推开,拉开办公桌最上面一层的抽屉,抽出一张白纸。
“谁打的电话?”他用清楚的大字体写道,塞到她手里。
“就是他。”
“拉里莎在我家,这你猜中了,不过你得不到她。现在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了。”
“萨梅全娜?”“小圆面包”又写道。
“在他家。”
“安东,为什么?你说服她抛弃阿尔秋欣了?现在她是你的姑娘了吗?”
“我才不要她呢,她这条淫荡的母狗!”舍夫佐夫令人厌恶地笑了起来,“她就要一命呜呼了,我跟她一块儿,像人们常说的,手拉手,一块儿走。怎么,你不喜欢?没想到吗?”
“他情况非常不妙。”娜斯佳写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她毅然说道,“你是个成年人,自己会作决定,我无权劝阻你。不过我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作这些决定。”
“你要弄明白干吗,精通人类心灵的行家?想再添加一点点荣誉?”
“我对人类心灵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安东-舍夫佐夫,一个跟我一起度过几天时光的人,一个帮我完成艰难任务的人,一个我喜欢的人,一个对我说过我跟他是朋友的人。其余的人与我不相干。我想了解的正是你。我向你保证,我不来劝你,不求你任何事,但有一点:你得给我说说清楚,让我了解你。我不希望你离开人世,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杀害拉里莎并自杀。”她又在纸上写道。戈尔杰耶夫点点头,把科罗特科夫朝门那儿轻轻推了推。娜斯佳明白,他是让尤拉去拿通讯工具。现在得跟在舍夫佐夫住的那个小区里的侦缉人员保持联系。眼下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想方设法让安东待在电话旁,直到天黑;要么冒冒险,因为安东眼看就要转成“危急病人”了,任何耽搁都可能引起严重后果。
“这么说,你怀疑我离开人世也带上这条母狗?”舍夫佐夫不相信地追问道。
“你既然决定了,就意味着会那样做。你是个男子汉,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安东,把一切都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说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令人厌烦地对着话筒嘿嘿笑了笑,“说不定我还会改变主意。决定是我作的。我愿意作就作出决定,我愿改就改变决定。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得赶快确定他谈话的目的。他是在考验她,还是在刺激她?也许是非常坦率地讲他所想的?该怎么办呢?坚持原来的方针,要不抓住伸过来的一根稻草,施加压力,劝说他改变他那可怕的决定?怎么做才对?哎,要是能多了解他一些多好!唯一的方法是跟他谈话,同时回想一下他俩一起度过的时间里他说过的一切。说不定从这些回忆里能够形成对他的个性的某种认识。
“这点你更清楚,”她很有分寸地回答说,“虽说我个人更喜欢可信赖的、始终不渝的男人。但这纯属个人爱好。”
“听我说,你那儿就你一个人吗?”安东突然问道。
“一个人。”
“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是相信你的。”
“你相信什么?相信我会杀死那个姑娘,自己也开枪自杀?”
“开枪自杀!”她在脑子里反应着。
“有武器。”她匆忙写道。
“当然相信。”
“还相信什么?”
“什么都信。你一向对我说实话。只有一次说了谎。但是,两个星期里只一次,不算多,可以原谅。”
“我什么时候说谎了?说呀,说呀!”
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新娘的住址他是从申请表格中知道的,表格里还有工作地点、收入来源等信息。这么说,他得知一个姓卡缅斯卡娅的新娘在刑侦处工作,便瞄准她发出了恐吓信。这是怎么回事?愚蠢的冒险?男孩子的狂热?不谨慎?要么是完全有意识地想跟刑侦处较量一番。还有这些没完没了的关于荣誉的对话……
“你说你从小就走着前人踏出的笔直的大路,步母亲的后尘。这不是谎话?”
“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由放肆胡闹变成警觉戒备。
“这并不难。因为你曾想进民警局工作,后因健康状况被拒绝,这对你是个巨大的打击。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安东?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吗要说谎呢?”
安东不作声了。听筒里只能听见他那若断若续的呼吸声。娜斯佳明白,他现在又开始呼吸困难了。但她只有几秒钟时间来决定,是让他继续认为他骗过了她呢,还是让他失望。要不要对他讲阿列科的事?她给他提了一个愚蠢的、毫无用处的问题,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在电话线路的另一端安东正在绞尽脑汁考虑怎么回答更正确,他也认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但还是尽力想弄清他的回答中会不会潜藏着什么危险。这样一来她便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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