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牟自认一双脚四季穿草鞋露着脚趾也不怕,可回了郢都,今年的湿冷还是让他有点怵,再弄得脚上都是冻疮也没必要,他老老实实穿上了靴子。
莲池回廊交错,有不少露天的木制廊台上落满了薄薄的雪,他随着景斯绕过半道弯,就望见了一大片池塘,池塘那头,一个暗青色宽袖深衣的男子在回廊下站着,披着白色毛领的披风,只是那件披风也不知是谁做的,料子上繁复的信期绣,恨不得给每个边边角角都填上穗状流云和卷枝花草,再加上那雍容华贵厚到累赘的毛领,与那男子披风下素简的帛衣和一双细长白皙到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手,实在是有些反差。
商牟松了口气,先见到荀师,就可以请荀师一同进去见大君,有她在一旁说几句话,也省的辛翳又跟他吹鼻子瞪眼的。
荀师站在廊下似乎思索着什么,商牟还没唤她,就看见他身后的门后打开了,辛翳嘟囔着什么走出来了,范季菩还搓着手跟在一边想说什么,辛翳很不耐烦似的对他一挥手,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南河仰起头来:“果然是越国的事情不大好?”
辛翳并没有先回答她,而是伸出手去,把她披风两边的领子并了并,道:“先生身子不好,别着了凉。那些人是不是眼都是瞎的,天这么冷,也敢让你穿成这样走过来!不是说让人给你做了冬天的衣裳了!”
南河自己也拢了拢披风,并袖道:“也不多远,又不会受什么风。之前是来人了,不过那些衣料……我都不喜欢。便穿去年的旧衣了,没料到今天冷。”
辛翳伸出手来,笑出虎牙:“先生手冷不冷,我手可热了。”
南河也缓缓将手从袖中拿出来,但倒不是去捏他的手,而是用指尖试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笑道:“你年轻啊。年轻总是火力旺。”
辛翳被轻碰了一下掌心,似乎也呆了几分,他确实想去反握住南河的手,却动作慢了。
南河把手缩回了披风下,辛翳忽然伸出手去,拿起披风上带一圈白色厚毛领的兜帽,给她戴上了。
那兜帽还挺大的,一下子把南河脸都团住了,她虽然吃惊了一下,但这几年没少被他闹,也有几分无奈的看向他。
辛翳咧嘴笑起来。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脸被团在毛领里,下巴尖埋在白色绒毛中的样子,有多么……可爱。
至少把她平日那股不近人的淡漠感给削弱了不少。
南河将兜帽拽下来,辛翳又给她戴上,南河已经放弃挣扎了,他经常没由头的闹起来,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她只好戴着兜帽道:“好好说正事。”
辛翳倚着栏杆:“没什么,只是大家都说越国复国,是齐国在背后操纵。这一点倒也挺明显的了,毕竟越国在南部,它确是在江淮一代吴国旧址上复国的,国都也是吴国邗都。”
南河问道:“虽然早些年就复国了,但一直内部纷争不断,也不通中原,似乎到了如今的越王才一统越国,开始集权。只是……如今的越王真的是姒姓欧阳氏?我听到的传言都是他似乎出身匪莽,谎称自己是欧阳氏,行为粗鄙且言语不通中原。”
辛翳:“听说名无遣。这样的怀疑也不是没有理由,越国被灭后,宗族被押解到楚国来,君父派人在押解的路上将他们尽数杀死。但不管是不是,如果齐国要支持越国复国,说是那就是了。”
南河:“但我觉得,还是早些对越国下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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