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翳却微微摇头:“我觉得比越国更紧急的是境内。楚国境内不安稳,就会在我对外出征的时候后院起火,我宁愿再画点时间,把楚国境内的边角,都敲打的服服帖帖,再去对付外界。”
南河:“只是,我认为江淮一代,沃土千里,又有邗沟贯穿江淮,我们甚至可以一路北修去通到黄河周边,若真能如此,楚国去往中原就无往不利了。”
辛翳愣了愣,道:“先生是去过么,怎么会说出江淮一代沃土千里的说法。以前吴国还常向楚国借粮,就是因为地上杂草丛生,雀兽满地,虽水丰但开垦却不利……”
南河:“那也与当年吴越之地并不像中原各国那样精耕细作,不懂得除草牛耕,又内部分封常年内战,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有关。楚国如今农耕已经长于北方许多中原国家,就算今年冬日冷也不会影响太大,若我们能得到江淮沃土,怕是又能得到了个粮仓。不过你说的也对,境内确实也不太安稳,这时候如果去攻打越国,就怕齐国也要跟我们开战。”
二人话说到这,身后忽然有声音道:“更何况越国与我们之间夹着虎方,虎方也不是随意就能驻军通过的地方。”
南河转过脸去,看到商牟,也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商牟其实几年前还与山鬼少年他们关系不太好,也不爱往宫中跑。但几年前家中被屠戮之后,他更无法住在旧宅里了。但如今带兵,总要回到郢都汇报,他以为自己是没有家的人了,但荀南河就像之前会找他主动说话一样,每次都会很高兴他回来了,多问他几句近况,甚至让他和辛翳背对背站着比一比个头。
而且山鬼少年们如今都被辛翳派遣往各地做事,有时候他行军路过某地,在那里做事的山鬼少年竟然会带着酒肉,主动来找他叙旧聊天,甚至会从远一些的城池特意赶过来,几个人和他凑个小饭局,吃喝笑闹一阵。
商牟从来以为自己真的是无父无母,无人管无人顾的,自己闷头走自己的路就是了。
却在战场上,军营里也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在某次驻军巴蜀时,暴雨之后范季菩提着一坛酒骑马走几十里来军营找他,见面就破口大骂山路泥泞崎岖,把那酒坛子哐当往他面前一放。
在北方行军路上,好几个山鬼少年竟然商量着突然跑来找他玩,一群人冻得脸发红,却笑嘻嘻也不见外的挤进军中帐下,直接坐在地上一边烤火一边问他境况。
他一张凶恶臭脸,也只招来他们的笑骂,并没有让人就远离了他。
就连商牟这样又硬又臭的脾气也渐渐软了下来,开始暗自感谢那些肯靠近他的人,也努力摸索着学会如何用他的方式,去关心或帮助别人。
他忽然想起幼时流浪,又被寻回在家中被嘲笑的那些年,总有人说他这辈子也学不会礼仪与诗书,这辈子再怎么教也只是个废物了。有人说他只要有商氏的血脉和姓氏,就迟早能变回一个像模像样的商氏子。
总之争辩幼时教育和家族培养的话,他听过不少,如今却觉出几分新的想法。
其实细想,不只是他,辛翳、荀君、重皎还有那些因为各种理由被送进宫中的山鬼少年,其实幼时都有很不好的经历,都曾有过各种各样的创伤。
但这决定他们不能变成更好的人了么?
家族很重要,幼时的经历很重要,但细想想,也没那么重要。
总抠着幼时的经历不放手,自怨自艾的恨着过往,或许才是阻碍他们长大成人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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