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以小划子夜袭湘军外江水师,略有小胜。
曾国藩反应迟钝,没有意识到外江水师处境危险。他反而更担心湘军罗泽南部,以罗泽南军尚在梅家洲,令外江水师继续靠泊梅家洲,支援罗泽南军。
罗泽南军中人才济济,不少部将对当前处境忧心忡忡。言辞最为恳切者,是刘腾鸿、李续宜。
湘军名将辈出,有不少悍将,如李续宾、鲍超等。所谓悍,即为勇猛,可以一当十。但若论“蛮将”,则刘腾鸿当论第一。
“蛮将”除了勇猛之外,还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特点。
湖南人骨子里带着“霸蛮”的性格基因。如曾国藩,也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曾国藩创办湘军后,朝廷不信任他,地方大员掣肘他,官绅讥讽他。换了一般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曾国藩坚持了下来,熬垮了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耗死了太平军,最终带着湘军扬眉吐气。
曾国藩的“霸蛮”,主要是战略上的。若战术上敌不过敌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妥协、撤退。
刘腾鸿不仅在战略上霸蛮,也在战术上霸蛮。哪怕作上大将后,他还是喜欢穿着华丽衣服,带头冲锋陷阵,以鼓舞士气。若敌军坚守不出,他就带少量官兵到营前挑战,大呼“向我开炮”,刺激敌军出战。
因作战勇猛,刘腾鸿被清廷赐号“冲勇巴图鲁”。但他喜欢带头冲锋,故寿命不长,在江西被太平军火炮击毙,死后被清廷谥为“武烈”。
此人表面看起来粗莽,实则胆大心细,反应很快。深得湘军大佬赏识。
1857年,曾国藩坐困江西,上和咸丰皇上呕气,下被江西官场排挤。他借口父亲去世,回乡守丧,撂挑子不干了。临走前,曾国藩便把江西军务托付给刘腾鸿打理。
此时,刘腾鸿便极力向罗泽南建言,要求罗泽南迅速撤军,脱离现在的绝境。
他认为,湘军当前的大敌不是湖口的石达开,也不是梅家洲的罗大纲,而是九江的吴捷。右二军一战而全歼湘军内江水师,足见其战力不俗。
再说,吴捷能够招募洋人为己所用,又能驾驭蒸汽战舰,决非一般人所能为。也许,之前右二军接连败于湘军水师,只不过是吴捷的诱敌之策。
因此,刘腾鸿得出结论:湘军外江水师不足为恃,罗泽南应当立即向西突围,和塔齐布合军一处,方有幸存的希望。
刘腾鸿虽是罗泽南的弟子,但资历不深,属于晚辈,在罗泽南军中地位不高。他如此危言耸听,罗泽南帐下大将便群起反对之。大将李续宾便说:
“湘军水师所向无敌,足为我军仗恃。右二军之所以全歼内湖水师,只不过是冒险夜航,李孟群疏于防备而已。我军虽然孤立于梅家洲,只要有水师在,便有粮草、有退路。何惧之有?”
李续宾是罗泽南的大弟子,最为罗泽南赏识。罗泽南有意培养李续宾为接班人,李续宾也对老师言听计从。他知道老师不肯轻言撤军,故替老师驳斥刘腾鸿的观点。
罗泽南、李续宾都是湘军悍将,一生坚毅果敢,决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人,如果亲自带军打仗,难免不会急躁冒进,以身试险。
日后,罗泽南在武昌战死,死于太平军名将韦俊之手。李续宾继承了罗泽南的部队,又在安徽三河战死,死于英王陈玉成之手。
倒是李续宾的弟弟李续宜,比起勇锐急进的哥哥,显得更为持重。他赞同刘腾鸿的观点,但见哥哥极力反对,便也不好说什么。他委婉地说道:
“目前我军处境不佳,虽说水师勇锐,但咱们陆师不能把自家安全寄托给水师,还得自己预留退路,保证西路交通。万一水师失利,咱们也能及时后撤,和塔军门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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