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准备好兴师问罪的孔公鉴,所有的言辞还未出口,便已经生出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来。
只是望着不远处,唐可可身后那满地哀嚎的府中之人,孔公鉴脸色依旧是不曾改善。
孔公鉴抬头看向唐可可,沉声道:“今夜府中闻听雷动,不知情形,出府查询。出府之时,众人皆是好端端的,为何又会生出误会起了冲突。”
“大概是这帮军中莽夫素日不曾读书的缘故。”唐可可淡淡的应了一句,目光却是有些深邃,关注着这位传闻之中,自少聪慧的孔府下一任接班人。
“哦?”孔公鉴挑动眉头,抬起头止住了几位族中长辈开口申斥,语气有些不善:“万事皆有道理,怎会因为不曾读书便能使我家中之人纷纷倒地不起。
今日贵部前来,言为护卫我府安危,谨防叛贼前来,有可乘之机。
此刻叛贼未至,孔家之人便已负伤,此等之事与将军所言当真一致?
今夜过半,孔家阖府安歇,贵部却以火药雷动,惊扰孔家安宁。若当真只是护卫,何不能明日再行此举?”
唐可可轻声道:“兵贵神速,望贵府明了。”
孔公鉴眉头皱了皱,语气更冷了一些:“尔部名为护卫,实则惊扰不断。阖府上下千百人,昼夜难歇,便是知晓外人,恐怕也难辨尔部真意。究竟是护卫我家,还是因私泄愤。”
唐可可心中咒骂了几句,颇有些不齿孔公鉴这番言论。
只是面上却还算克制,不给话柄。
“我等领命,舍北征而南下,只为平定山东道叛乱。孔府乃圣人之家,传承所在,我等昼夜不停而来,夙夜不眠只为护卫贵府。
贵府却言我等有二心,开挖壕沟只为泄愤,我军万余将士,何其无辜,何其冤也!或是贵府知兵,懂得如何防备叛贼,不叫叛贼而来,袭扰我部亦或贵府?
我部万人一心,上尊朝廷旨意,下护贵府安危,虽千百里奔走,日夜不歇,却从无怨言。孔公子此番之言,是要置我等于何地?何不如使我等羞愤自裁罢了。”
唐可可说的很是悲愤,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
孔公鉴却是面色如霜,一时间沉默不语。
自己和孔家已经被挤兑到了角落里。
他瞧出了唐可可是读书人,而这种人从军也是最难应对的。
耳边,族中的人那愤愤不平的哼哼声,已经快要将自己而耳朵磨出茧子来了。
为了维护大房主脉的地位,孔公鉴不得不考虑整个孔府的声音。
他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望向唐可可:“你们当真要这般继续下去?置我孔府脸面于不顾,大军兵围孔府,府外挖壕,深夜雷动,此般种种,当真是为了护卫我孔府安危?”
“难道不是?”
唐可可显得有些光棍,反正自己现在是兵,而不是曾经那个秀才读书郎。
讲道理是为了最后的体面。
孔家忍不下这口气,那最后的一点体面也就不要有了。
甚至于,唐可可还在孔公鉴将要开口之前,抢先补道:“明军阵前,凡有阻拦,一切皆将被践踏于众将士脚下。”
顷刻之间,孔公鉴脸上所有的血色消失不见。
这话已经不留分毫余地了。
孔家的脸面是什么?
在孔家人看来,或许高于一切。
但在明军阵前,不过是被用来践踏的罢了。
他唐可可今天就是要践踏在孔家的脸面上,将这个千年圣人世家的脸面狠狠的踩在地上。
“你!”孔公鉴终于是失去了往日里,作为中原第一世家传承人的风度,面色狰狞,怒而出声。
唐可可却是手臂一挥:“传令,南面该继续执行军令了。”
孔公鉴面露疑惑。
然而,唐可可身边的旗官却是脸上露出期待和讥讽之色。
旗官高举手臂,大喝道:“传令,孔府南面壕沟执行军令。”
旗官传下军令,便有官兵往南边而去,且不断高声重复军令。
唐可可望向眼前一众愤怒的孔家人,脸上冷笑连连:“山东道叛贼一日不除,我军一日不敢离开曲阜半步,望贵府知晓我军护卫心切,日后在朝堂之上还望多多美言几句。”
唐可可的话一次一次、一步一步的顶着孔家挤兑。
孔公鉴恼怒到了极点。
原本煞白的脸上,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涨红起来,激动而充血。
然而。
下一刻。
孔府南面五里外,黑夜之中,有点点火光亮起。
这一次,孔家的所有人都清晰而又直观的观赏到,先前那一次府外雷动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一阵轰鸣平地而起。
无数的尘土在火光闪烁下,不断的升腾着。
地面颤动,便是连孔府那高墙上,也终于是有瓦片和千年的积尘抖落下面。
当着孔家人的面,将他们的脸面践踏在脚下,这让南下山东道的所有人,身体一阵炽热。
唐可可更是大笑一声,无尽豪迈不加掩饰的显露出,他振臂转身,高呼长吟。
“孔府观我军,可否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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