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世间俗称的‘孽缘’吧。”海登道。
“不,海登董事,就像关于那个头颅的真相一样,其实您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吧?威妮夏小姐此前已经道破了梅丹口是心非的性格。他的狂妄倨傲并非是他内心的本质,我觉得更像是一种对威胁之物的张牙舞爪,试图用主动的威慑来让对手望而却步。”
就像雨翅蛾面对捕食者时会招摇地竖起巨大双瞳般的翅膀一样……君莎在心里默默补充。
“威胁……所以按照君莎小姐你的说法,即便在和有神论者们对垒的那个时期,父亲他对自己的理论也并不是永远那么自信么?”
威妮夏看了看远处那道消瘦佝偻的背影,觉得父亲的身影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有些可怜。
“这几乎是必然的。”说话的是竹兰。
“从古至今,我们的现代科学千方百计地试图解构神明的概念。然而越是研究,越是有无穷无尽的矛盾横亘在现实世界与不可知论的迷雾之间,令人望而兴叹。
“世界最开始的那一秒发生了什么?时间如何流动?空间何以汇集?宇宙的背面存在着什么?外层空间的星球上存在着和我们一样的生物吗?人类与宝可梦又是如何诞生的?十八种各不相同的属性分别代表了什么?精灵们的能量来自身体的哪个角落?在我们所站立的地球之上,那些大气、海水、洋流、冰原和高山是怎样变成今天的模样?岩层下的化石又诉说着怎样的往事?那些古代的王朝如何悄然消弭?那些流传至今的传说典故能否追本溯源?以我们现代的科学与理性,如果抛开无法揣度的那些神秘学存在,我们到底能不能充分地解释这个世界呢?”
“能不能呢?”还在上学的威妮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充满了好奇。
“没办法的。”这次做出回答的是医药公司的缔造者海登,“孜孜不倦的研究固然可以解释一些问题,但就像是从一个正圆里面向外界开拓一样,每做出一点新的突破,圆的周长也会随之增加,人类所面对的未知领域又会更增加几分。想要穷极世界的真相……几乎不可能。”
“这就是无神论衰微、有神理论在今天的世界占据领先地位的原因了。”竹兰点头。
“科学研究和宗教迷信不一样,无法在得到实证结果之前就彻底认准一个结论,哪怕是面对最简单最一目了然的理论,我们也必须和质疑同行。更别提是那探讨神灵存不存在的议题了。一边是‘神明创造世界’这样简单明了的万能解答,另一边却是无穷无尽无法解决的难题,换作是你,又倾向于哪一种理论呢?”
无神论者的女儿嘴巴半张,最终还是哑然无言。
“唉……”海登长叹口气,看了看背过身去的梅丹,又看了看放在会客室椅子上的仿生人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君莎小姐,看来我们是时候应该坦白一些事情了。”
“先等等。”君莎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制止了欲言又止的企业董事,严正道,“海登先生,你先不要急着撒谎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听你编纂另一套对自己有利的说辞。让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吧。”
“可以,你就随便问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海登坐上阿影推过来的座椅,闭着眼,表现出什么都无所谓的光棍架势。
“我倒是看你隐藏的东西还有不少。”君莎小姐小声嘀咕一句,随即正色问道——
“首先是最关键的问题:你和梅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人头模型的存在了,甚至它干脆根本就是你们所制造的?”
海登依旧闭着眼,有些为难地不知如何回答。
“感觉无法详细解释的话,请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君莎说。
这算什么智力游戏吗?海登露出苦笑,思索一番。接着,只见他那梳理整齐的灰发重重地向下一点。
“那这个仿生人头……原本是不是某个人形整体的一部分?”
点头。
“那个仿生人形能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行动吗?”
海登董事面色犹豫,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的意思是,它有时候能行动,有时候不能行动?”
点头。
“它需要某种特定的事物协助才能活动。而那种事物是一种宝可梦。”
连点两次头。
“那宝可梦是洛托姆,就是之前被踏冰人偶的「反射壁」困在墙壁里的那只洛托姆,它当时正在试图穿过埋在水泥墙里的电线!”
有些犹豫,但海登最终还是点下了头,甚至还睁开眼补充道:“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那个洛托姆可以自由地离开附身的躯体吗?”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图鉴洛托姆或者手机洛托姆,也得依靠特殊的仪器才可以切换状态。”
“这么说的话,你们岂不是把一只洛托姆塞进了一具仿生人的躯体里?”君莎惊讶得原地跳起来。竹兰和威妮夏也不禁异然地看向那个银河团成员模样的仿生人头。
“你们可以这么认为。”
君莎此刻已经出离了愤怒,她觉得眼前的这件事即便是个玩笑也太过分了——
“还什么仿生人头,那不根本就是一个仿生人的头吗?!”
海登董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废话般的问话,只好按照之前的游戏规则,继续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