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么令15
一进染坊大门左右两侧皆是看不到头的晒布场,五彩的布匹帷帐般高挂几个着粗布衣裳的伙计正在木架下看着他们百无聊赖靠在一处,看到戚浔进来,有人看她一眼便作罢也有人的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
正前方是染布作坊门口有几个伙计在将运出来的布匹装箱,戚浔打眼一扫看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她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主道往前又脚下方向一转往西边的晒布场走。
名锦染坊除了做布匹生意亦有自家绣楼和绣娘专做繁复华贵的戏服与吉服戚浔从晒布场中间穿过,要走数十丈,才能到染坊另一头的绣楼。
戚浔学着柳凝香和玉娘的步态走的并不快再加上斗篷掩映和昏暗下来的光线远看上去身影的确与柳凝香一模一样。
晒布场阔达戚浔走在小道之上,知道安排在此处的巡防营之人会盯紧她而昨日来染坊踩点之时傅玦提过凶手若要进染坊行凶这晒布场便是最好的下手之地,因染坊东西两侧各有一处不设看守的侧门傍晚时分染匠和小工们归家,再加上来此订货取货的商户,来来往往之间,很容易被凶手钻空子。
天际最后一抹晚霞被云霾遮住,天光骤然昏暗了几分,眼看着夜幕将至,戚浔只担心他们等的凶手没来,她独自一人走在晒布场中,大片大片的布幔挡在眼前,视线受阻的逼仄感令她心底涌起不安,倘若凶手藏在布幔之间,的确难以发觉。
一颗心高高提着,可眼看着绣楼已近在眼前,仍是安然无事,戚浔踌躇着要不要走到绣楼里去,就在这时,门内出现数道身影,当首便是傅玦和江默站在其中。
戚浔加快脚步走入楼内,“王爷,江校尉”
傅玦早已知道戚浔哪般装扮,江默却是初见,他眼底闪过讶色,又无声的打量了戚浔几瞬,戚浔招呼完,下意识回望来路,只见晒布场内一切如常。
傅玦道:“不要急,他不可能跟着你进染坊,再等等。”
前日刘元急冲冲到柳凝香跟前,却是因那巷子四处可逃,如今染坊虽可自由出入,却到底是私人之地,刘元便是藏在何处看到柳凝香进了染坊,也必定不敢大张旗鼓的跟着,最可能的,便是天色昏黑之后溜进来见机行凶。
“那卑职要出去吗?”戚浔又问。
傅玦摇头,“不必,几处大门都有我们的人,无论他从何处进来,都会被捉拿住,便是翻墙而入,想要来找你,也逃不过大家的眼睛。”
戚浔松一口气,将兜帽彻底摘了下来,这斗篷虽是轻薄,可到底是夏日,久戴颇为闷热,她不放心的朝外看,身侧傅玦却在看她,露出云鬓钗环,她神容更显妩媚端华,想到她平日里的素净简朴,傅玦眉眼微沉。
江默站在最后,将傅玦神色尽数看在了眼底。
天色渐黑,夜幕将至,可外头始终没有动静,戚浔忍不住在门口徘徊,“莫非刘元没来?还是他不敢跟进来?”
江默道:“我们在染坊四周都布置了人手,无人来报,便是没有可疑之人出现。”
傅玦拧眉,“柳凝香平日里极少外出,前次若非为了康槐安,她不可能离开戏楼,那天刘元既然都去了,今日他没道理不出现。”
江默便道:“会否是我们留的人太多了?”
傅玦朝林巍招手,吩咐他,“出去看看几处门口可有异常。”
林巍奉命而去,此时夜幕初临,外头晒布场内更好藏人,林巍绕着染坊走了一大圈,回来禀告道:“几道门都没什么异常,正门方向在出货,几个商户的伙计带了两辆马车来,马上就要拉完了,东西侧门此前出去几个染匠,适才属下过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伙计要离开。”
傅玦沉声道:“柳凝香是被衙门的人送回去的,刘元不可能发现。”
戚浔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莫非是刘元发现我不像了?”
傅玦看着她摇头,“你坐马车过来,能被人看见也不过上马车下马车那片刻,刘元虽对柳凝香十分熟悉,当不至于如此眼利,唯一的可能,是我们这几日出入戏楼,他多半知道,前日惊吓了柳凝香之后,如今不敢再来。”
天已经黑了,绣楼内点了两盏昏灯,而此时距离戚浔进染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果刘元再不出现,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日的安排便到此为止了。
就在众人等着傅玦拿主意之时,外面晒布场中忽生喧哗嘈杂之声,众人神色一振,只以为刘元出现了,可这时,一个巡防营的差吏快步跑到绣楼之前,“王爷,大人,出事了,一个染坊的伙计忽然倒地不起了,像是得了急病。”
傅玦眉头一皱,“本王去看看。”
傅玦抬步便走,戚浔正要跟上,傅玦回头看她,“你留在此处。”
戚浔便不出门,江默略一犹豫,也留了下来。
傅玦带着人快步走到晒布场内,果真看到一个染坊伙计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他痛苦的捂着肚子,唇边有些许呕吐之物,一旁有人喊他名字,可他却难应声,傅玦很快道:“这不是急病,是中毒,去个人请大夫来,你们将他抬去绣楼。”
一个伙计跑出染坊请大夫,其他人将倒地之人抬了起来,不多时,听见消息的染坊管事也跑了过来,待进了绣楼,傅玦招呼戚浔,“你来看看,像是中毒。”
戚浔快步上前,挽了袖子为此人探看,很快,她拧眉道:“像是砒霜中毒之状,中毒不轻,得帮他吐出来”
中毒,好端端的怎会中毒?
衙门众人皆是神色微变,染坊之人更是面露恐惧,林巍上前将中毒的伙计面朝下翻过来,又帮他抠喉,几番折腾,伙计“哇”的一声吐了一堆污物。
戚浔又道:“去倒温水来,多倒些。”
管事的慌忙去倒水,不多时提了两只粗瓷茶壶过来,又一起给伙计灌下,喝饱了水,又催吐,如此吐了三次,折腾的伙计面无人色,其他人也跟着累的满头大汗。
戚浔冷静的道:“命应当捡回来了,只是这毒物毒性大,很可能会令他内伤脏腑,留下遗症,等他缓一缓,继续喂他温开水,淡盐水也可,今夜多吐几次,直到吐出之物如水一般,稍后大夫来了,开些温补的药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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