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年(1077),大宋朝廷再无身着紫袍的王安石,但从此金陵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知识老头。王安石不同于司马光,说退休便是退休,从未再和大宋朝廷产生任何瓜葛。司马光是退而不休,时刻关注朝廷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着东山再起。王安石在金陵租了一个房子,房子的院子里有一个土墩,也不知王安石是如何考证的,非说这个土墩曾经是东晋谢安家的,所以王安石称它为谢公墩。谢安,字安石,在淝水之战中,谢安作为东晋的总指挥,以八万兵力打败了号称百万的前秦军队,可谓挽狂澜于既倒。有一天,王安石突然觉得不对劲,拗脾气一上来就作了一首诗,意思是说今天这墩是我家的,应该叫王公墩。
谢公墩王安石
我名公字偶然同,
我屋公墩在眼中。
公去我来墩属我,
不应墩姓尚随公。
这个老头再也不像当宰相时那么令人讨厌了,他酷爱钟山风景,每天乘驴而出,必定去钟山漫游一圈。原本王安石是有一匹马的,是临行时神宗皇帝送给他的宝马,可不久马就生病死了,从此开始骑驴。不知道王安石有没有想起来,如果按照他曾经亲自批复的“保马法”,他是要赔偿的。日复一日,他与山里的村夫野老渐渐熟识,特别是一个姓张的老头,王安石每次经过他家门口,都会大声地招呼一声:“张公!”老头则高兴地回应一声“相公!”一天,王安石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做宰相这么久,只和你一字不相同呀!”
一天,王安石和一位老太太攀谈,得知老太太生了病,王安石忙取来药送给老太太。老太太回赠给他一缕麻线,说:“请相公带回去给相婆。”他哈哈大笑:“相婆!好,我带给相婆。”说着便接受了。
王安石在野也和司马光一样,喜欢听年青人交流学习心得,听他们吟诗作赋。但年青人多和老头、老太作息时间不太一样,年青人都不怎么认识他。一天,王安石纵步山间,碰见一群士子坐在树荫下盛谈文史,词辩纷然,于是他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那帮人继续高谈阔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见他听得认真,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人忽然扭头问道:“喂,老头,你也读过书吗?”王安石唯唯道:“略读过一点儿而已。”那人又问他:“老头,你叫啥?没见过你。”王安石拱手答道:“安石姓王。”那人一声惨叫:“呀,脚崴了!回!”众人一哄而散,王安石十分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王安石在金陵犹如闲云野鹤,但朝廷之上依旧阴云密布。改革派的沈括升为翰林学士,成为两制官员朝廷重臣。两位宰相的人事安排也是神宗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首相昭文相空缺,次相国史相吴充,参知政事王珪升集贤相。吴充的身份很特殊,既是改革派宰相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又是反改革派宰相文彦博的儿女亲家。但吴充早在王韶“熙河开边”时就和王安石闹掰了,也不知道王安石的女儿在吴家可怎么待!王珪是王安石的同年,坚定的改革派,但性格温和遇事不执着。神宗皇帝似乎还想发出一个信号,首相的位置还在为王安石空着,各方都不要闹腾。
吴充上任后,让反改革派精神为之一振,隐居西京但时刻关注时事的司马光似乎也看到了希望,马上给吴充写信。吴充很快就推荐反改革派的孙觉、李常、程颢等人入朝。朝廷大有风向有变的信号。就连沈括也去拜见吴充,也谈论“免役法”在两浙路的实行不利于民,应当加以更易。
然而改革派的特点是单兵作战能力强,个个都是拔山扛鼎型的猛士。这次走向前台的是侍御史蔡确。蔡确的行事风格具有改革派的共同点——不按套路出牌。蔡确一路受薛向、韩绛、韩维举荐,后在开封府任职。不久后,权知开封府韩维因被杨绘弹劾而出知外郡,反变法派的刘庠接任知开封府。按照旧制,新知府上任衙中属官当行庭参之礼,即文武官员小跑进官厅,向新知府跪拜。如果是文官,知府就站着接受此礼。若是武职,则还要自报官衔姓名,知府坐着受礼。蔡确不肯行庭参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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