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寻求最高权力者绝对的支持!这是很有帝国特色的,帝国只有仁宗皇帝负责,至于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说不清他们都是什么立场。如果没有仁宗皇帝绝对的支持,“庆历新政”的改革完全没有必要进行。随便一个部门在“察颜观色”后,都可以站出来对范仲淹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简直就是对范仲淹等人的羞辱。
然而什么能够促使最高权力者绝对的支持改革呢?需要有一个必要条件——足够大的外部压力。秦孝公任用商鞅改革,那是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秦国可怜的蜗居在函谷关以西,不发展即会灭亡。汉景帝任用晁错削藩,那是因为同姓诸侯王即将藩镇割据,威胁到中央政权。神宗皇帝任用王安石变法,那是大宋朝财政极度困难,西夏和辽已经把大宋朝逼的无路可退。他们确实得到了最高权力者绝对的支持,表现出来的是改革一出台就先气死一当朝宰相。晁错气死的是宰相申屠嘉,王安石气死的是宰执唐介。如果没有被逼到这个份上,最高权力者通常下不了这样的决心,改革就如同汉文帝时候的贾谊,不问苍生问鬼神,就如同仁宗皇帝任用范仲淹改革,无疾而终。即使逼到了这个份上,改革的决心也是很难下的,他们也时常犹豫与彷徨,也会反复。仁宗皇帝有意愿改革,那是因为五年前西夏建国,李元昊称帝,宋夏战争宋军连战连败。一年前东北部的辽又要求宋朝增加岁币,提出一系列羞辱大宋的条件。大宋朝财政入不敷出,农民起义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也正缘于此,“宋夏议和”便可成为压垮“庆历新政”的最后一根稻草。
改革面临的困难是如此巨大,得到的支持是如此不稳固,都预示改革者的艰难处境。无疑他们是伟大的,人们终将看到他们的牺牲,可敬之处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是牺牲。范仲淹也必将无可争议的成为文人的道德楷模,无论青史如何记载“庆历新政”,范仲淹的精神都会超越改革本身,超越时代和王朝更替。
改革通常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把屋子大拆大建,一种是把屋子重新审视一番,做些修补的工作,这种也称为渐进式改革。但并不是“大拆大建”的改革才是好改革,这并不是怀疑改革者有良好的愿望,也不是怀疑改革者有描绘精妙蓝图的智慧。实践证明了,这样的改革需要为社会制定一个全方位的计划,但人们尚没有这样的经验和知识制定它,也或许这样的知识根本就不存在。而“渐进式”改革却有社会影响小的优点,既然影响小就可以试错和检验,改的不好就停或者改回去。“庆历新政”就属于这种渐进式改革,遗憾的是君臣配合不默契,改革效果不好,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庆历新政”的失败是仁宗皇帝与范仲淹君臣二人的共同失败。其最大的危害是没有人再会信任仁宗皇帝还会支持改革,也就不会再有人挺身而出为大宋艰难的改革作出努力,再也没有人愿意清醒的提出“习惯”已成为陋习,只有众人皆醉不会有人愿意醒来。但并不会因为酒醉,大宋就不被群狼环伺;不会因为酒醉,大宋就不是历史上地理版图最小,资源最贫瘠的中央政府;不会因为酒醉,宋朝就不是受黄河水患最严重的历史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