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丰州抵定的消息后,悬在李贤胸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自那以后,李贤的身子骨日渐羸弱,至九月下旬,他已经不能理政了。
朝中的政务尽数托于政事堂,由中书令薛元超,侍中-裴炎共掌政事笔,带领诸相共同处理政务。刘齐贤、郭正一则分理东宫之事。
九月二十一,东宫显德殿
强撑一口气的李贤,头束发带,身着白色里衣,召见东宫僚属。
张大安、刘纳言、魏元忠、韦承庆、李嗣真、李敬业、格希元、许叔牙、成玄一、史藏诘和周宝宁等人,皆面露哀色,因为他们清楚留给太子的时间不多了。
“少年时,《论语》,孤最喜欢‘贤贤易色’每每读到,都会再三诵读。”
“那时候,孤没想过会成为太子,只想一辈子醉心典籍,留下几本旷世的经典。”
“上元二年,就在这间殿里,五哥临终之际,拉着孤的手,叮嘱孤家国尽托吾弟。”
“从那刻可开始,孤就从一个学问人,被迫变成了计谋者,活成了孤最讨厌的样子。”
用李贤自己的话说,他来的这个世上是因为不得不来,成为太子是不得不做。前后四次监国,栉风沐雨,自认为对君父、国家、百姓,做了一些事情。
即便他倾尽全力,避免争端,也依旧卷入政治斗争而无法逃脱悲剧的命运。现在,他要走了,要去见高祖、太宗和他的兄长,也是物之自然,没什么好悲戚的。
官场上,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事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断则伤。李贤与诸臣皆以心交之,引之如肺腑,乃质朴的君子之交。
如今,其气数将尽,自然要为诸臣寻一条出路,不使诸君为其白白奔走多年。李贤已经知会政事堂,东宫僚属尽皆外放,皆授实职。
“至于这东宫之位,唉,命定之物,终将会到命定之人手里。孤与诸卿,便莫操心了。”
太子这话一出,张大安等臣工尽数伏地掩袖哭泣,诸臣心中的意难平,无法用言语形容。论才华,李贤则是大唐皇子中的佼佼者。
二十余岁已能统领学者们注释晦涩难懂的《后汉书》,其亲笔点评,成功达成“立言”。
作为太子,李贤四次监国,得到圣人褒奖和群臣拥戴,可见,这个年轻太子堪当大任,已然成为了帝国合格的接班人。
多年来,太子立身处事皆以仁德行事,可谓明月在天,清辉普照。在这新旧两代即将交替之际,仁德的太子将行,诸臣怎么不悲从心来。
诸臣都为太子不平,在二圣四嫡子中,他是最孝顺,最有才华的,可却常常被天后多次以书信方式责备。就连病重不能理事,还被派使申饬,太子憋屈啊!
咳咳,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李贤强挤一丝微笑,宽慰道:“大唐日月还在,诸卿莫哭。”
臣工们应了一声喏,起身向殿外走着,可走着走着,都不约而同的回头看着太子,脸上尽是不舍之色。
李贤也是点了点头,微笑道:“诸卿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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