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的伞晾干之后被汪杨收进了杂物间里,这不算什么贵重东西所以她的打算是以后有空或者是下乡顺路的话再给他送回去。
路荣行则在回来的当天晚上就被告知了李云来过的事情,但是那句报答的承诺汪杨没有跟他说。
在她看来李云真正该报答的人是警察和父母而路荣行只是无意间拍了一张照片,他没有付出什么也不该等着别人回报什么,所以她没有告诉他。
路荣行则因为错过了跟李云面对面的机会,对他过来这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倒是汪杨比较感慨,一会儿说李云能有过来道谢的心,说明他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根上不坏,一会儿又拍着路荣行的脸特别严肃地提问自己有没有什么他不喜欢或者是觉得做得不对的地方。
汪杨时常会有一种惶恐的感觉,生怕自己耽误了这个孩子。
能发自心底认为自己优秀的人不多,她和大部分一样潜意识里感觉到的自己是个普通甚至有很多不足的人每次汪杨一想起自己的种种毛病,就会反思自己哪有资格对路荣行指手画脚。
但她也不是一生完孩子就拥有了这份敬畏心。
在路荣行还不记事的时候汪杨和他的关系非常恶劣她产后抑郁了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婴儿就像一台永动噪音机,夜里路建新根本不敢把孩子放在她身边,只能让他跟上了年纪的奶奶一起睡。
后来路荣行慢慢长大,开始奶声奶气地说话,汪杨才在和儿子的相处中,慢慢调整着她作为母亲的方式,她也在学习和成长。
他笑的时候汪杨觉得他天下第一可爱,跟着字母表读音时又仿佛是个小天才,如她的意就夸他,搞砸了就骂他……养他的方式一开始和其他的家长没什么区别。
汪杨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她有必要认真、耐心地听孩子说话,是在路荣行上学前班那年。
那年夏末,有一次放学后她去接孩子,却发现路荣行在教室门口罚站,汪杨进教室去问老师为什么,老师说他和同学打架,把人推倒在台阶上,下巴上面缝了5针。
汪杨一听这么严重,反应就跟那天李云的爸爸一模一样,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顿,还打算带着他去同学家赔钱赔礼。
然而路荣行表达出了极大的反抗情绪,为了不去道歉,他把自己锁在了房里,甚至连饭都不出来吃,更加不肯去上学。
后来汪杨从其他班的老师那儿得知,路荣行根本没有推那个同学,是那个顽皮的小孩在台阶上推他,他不耐烦往旁边让了一下,那孩子一巴掌推空,自己摔倒了。
那小孩歇斯底里地哭着说是路荣行推的,他的家长心疼孩子受了伤,非要找出一个责任人,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因为他家的孩子是在学校里受的伤。
或许是因为受害者无害论,又或者是为了转移责任、息事宁人,老师强迫路荣行道歉。
小孩不懂道歉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路荣行听老师的话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他就成了伤人的元凶。
汪杨知情后非常自责,因为那阵子路荣行跟她生疏了很多,他大概装了一肚子气,可以一天都不跟她说一句话,直到汪杨正式向他道歉。
他说,我跟你说了不是我,可是你不信……汪杨听着这一句,心里一阵一阵地后悔,她是没听,而且也确实更愿意相信老师,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他还小,所以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真正的人。
随后汪杨慢慢发现,她的儿子性格比较敏感,对于亲近的人有着很高的感情标准,异常讲究心理上的平衡,要是想让他听话,就更不能让他受委屈,因为他会把你当空气。
还有路荣行成长中的很多事,都能让汪杨觉察到他不是自己能随便喊骂的对象,如果他做错了一件事,那么原因绝对不止是他错了那么简单。
她会反省自己,也会让路建新不要怎么样,但即使是这样,汪杨仍然会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因为人在各个方面都需要不断进步,包括挖掘自己的缺点。
路荣行被她问得挺烦的。
他以前说过,他不喜欢洗碗和拖地,觉得她做的最不对的地方就是让他做家务,但是汪杨这些不算,他就无话可说了。
这个年纪的路荣行基本还不具备替他人纠错的能力,他顶多只有一些喜恶,不过幸运的是他生在了普通阶层里比较和谐的家庭里,喜多恶少,尽管他从来不表达,但他很爱他的父母。
对于生活中的一切他都很满意,无论是父母家境,朋友老师,还是他右边的邻居。
29号新生报名,校里校外热闹的程度比去年更盛,摊位摆得更长,卖的东西也更多了。
李爱黎用自行车载着棉被,将关捷送进了校园,她打算让他和关敏一样,吃住都在学校,这样她中午和傍晚就不用回家做饭,能在场里多缝几个布片。
因为在她的脑子里已经自动无视了关捷糟糕的成绩,想的是两个孩子以后都要上大学,她和关宽得赶紧攒点钱。
对于不知道的事物,关捷看什么都新鲜,一听要去住校还有点开心和向往,看着路荣行风里来雨里去,夏天满头汗、冬天手生疮,还以为那是什么好生活。
碍于自行车上没他的位子,关捷跟着他妈走去的学校,咨询台还在去年的位置,就是志愿的人换了一批,成了今年的初二生。
像路荣行这种人,是没有主观热情去为他人服务的,不过关捷还在很快就在咨询台几米开外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他和张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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