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幼年时,祖父曾经多次教导告诫,身为景家子弟,必须心智坚定,无论经历何事,固守本心,不改其诚。”
景衡抬眸看着时俞的眼睛,眸光里也是似笑非笑。
“那时只觉得祖父聒噪,那般浅显的道理还要一再重复。可后来我才明白,人心易变,甚至不需要时间,只需一个契机便可面目全非。”
不过是一场科举,往日里面口口声声将他视为兄弟,甚至主动承担风险,替他隐瞒身份的人,便恨不得他能即刻被处死。
而曾经尽心竭力,钻研各种药方,治好他病症的长辈,因为想要替自家儿子争取一个机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景君诚就彻底死了,活下来的,是狠辣歹毒,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受到众人唾弃,为无数人不齿的景衡。”
“督主……”时俞语气有些发颤。
“没关系。”景衡拉着时俞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早已经过去了,而且他人如何评价,于我而言根本就不值得在乎。若非那些人,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景衡。”
说话间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仿佛早已千帆过尽,一切都不再在乎。
可是时俞看着眼前人,一颗心却止不住的揪起。
景衡,景君诚……
景衡刚才提到景家和景君诚这名字的时候,眸光里面浮现出来的愧疚骗不了人。
时俞思索了片刻,直视着景衡的眼睛,问出了口。
“督主是觉得愧对景家吗?”
景衡眸光迅速收缩,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即又笑着摇头。
“一开始的确觉得愧对景家,大概在祖父和父亲的期望中,我应该长成一个待人以诚,温润端方的君子,而不是如今这般,令人闻风丧胆,人憎鬼厌的假宦官。但是……”
景衡停顿了片刻,看着时俞继续道。
“但是待人以诚,没办法给家人报仇。温润端方的君子,也不可能在没入宫廷之后活下来。”
躲掉宫刑,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是他的手腕和能力,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
他素来清楚,自己不必为这些觉得愧疚,活着才是拥有一切的最根本。
时俞沉默地看着景衡,见他眼底的阴郁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坚定,心头松了口气。
“督主能这么想就好。”
“阿俞是担心,为夫心里面过于愧疚,然后庸人自扰?”景衡将人搂进怀里,轻声问道。
愧疚自然是有的,有时候总会不经意间冒出来,可他心里更加清楚,自己并未做错什么。
如今,他是景衡。
是天晋国人人惧怕的景督主。
更是……眼前人的夫君。
不择手段也好,狠辣无情也罢,他无比庆幸自己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否则,他又凭什么护住他的小皇帝。
时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景衡怀中。
“我刚才是真的有些担心,还想着如何安慰督主,不过督主没有这么想就好!”
景衡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下一刻幽幽叹了一口气。
“其实仔细想想,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比如现在,就觉得羞愧难当,心头钝痛,不如皇上还是安慰安慰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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