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修没错。
但他不是神女。
自然没有能力去冥河拦人。
纵使明知叶寒钟不是一个会这样做的人,卿相依旧是身化道风,裹挟着妖力转瞬而至而去。
叶寒钟眸中有些狠厉的光芒,当那个书生靠近他的一刹那,蓦然提剑一剑刺出。
大妖也是人。
道人也是人。
是人就会死。
叶寒钟突然觉得道圣李缺一的话语确实至简至明。
流云剑宗贴身之剑,自然谁都不会轻视,哪怕他已经失去了剑意。
卿相自然也不会,只是道文妖力护体的卿相,倒也不会相信流云剑宗的剑,当真便这么厉害。
一袭白衣于风雪之中欺身而近。
有一剑而来。
然而下一刻,卿相神色便变了。
那看似毫无剑意的寒钟之剑,却是如同带着万般灼热的高温一般,无比干脆地洞穿了那些护体道文与妖力,直取自己的心口而去。
天地间有剑鸣清越。
卿相腰间悬薜玉自行离开了腰带,化作一柄青红之剑,与叶寒钟那一剑交错在了一起。
凛然剑风浩荡。
这片小国寡民之境倏然破碎。
卿相在那一阵令人惊骇的剑鸣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
叶寒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卿相抬手握住了那柄青红之剑,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一道剑光划破风雪的轨迹。
袖口有封被展开的信落了下来。
末尾有着寥寥数字——大楚三月尹,柳三月,敬上。
那封信并没有落向人间,而是被风雪再度吹了回来。
卿相平静地将它收回了怀中,青红之剑再度变回悬薜玉,落回腰间,这个白衣书生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一剑自然不可能来自叶寒钟。
......
白鹿群妖对于云绝镇的第二次试探,便是在北巫道抵达云绝镇的下午。
这次来袭的妖族依旧不多,妖族主力仍自留在了白鹿城周边,俨然已是一片妖国。
这是天狱安插在前方的天狱吏带回来的消息。
小镇瞬间进入了战备状态。
在流云剑宗的剑修与北巫道的人到来之后,这些驻守在云绝镇的修行者们显然更加的游刃有余了许多。
北巫道虽然相较于南巫之人,缺少那种吟唱漫长,威力极盛的巫鬼之术,也缺少诸如巫术招魂这般令世人头疼的诡奇之术,然而终究这样一支近千人的北巫道,所能带来的增益是显然易见的。
虽然那个叫做有缺的大巫,说了北巫道会身先士卒,然而西门与程露自然也不会真的这般做。
位居于后方的巫鬼道,哪怕是当初的三十万青甲见了,都要愁苦许久。
南岛与苑三舟亦是去了云绝镇北面,虽然二人并不想让陆小二去面对这样的东西,然而小少年还是执意抱着剑跟了过去。
仲春暮色之中,烟云弥漫,霞光铺落。
倘若不是人间妖族之事,这大约会是这样小镇之中极美的风景。
苑三舟神色凝重地站在了壁垒之上——这处镇外壁垒,又高大厚实了许多。
身旁的南岛倒是神色平静,鹦鹉洲已经先行出鞘,拖曳着流光环绕在身周。
人间故事走向,是由那些上境之修决定的。
然而成道之境,自然是人间中坚力量。
就像当初张小鱼梅曲明在南衣城头所说的那些东西一般。
上境之下的人们,往往是被大势所推涌的,身不由己地向着前方而去的。
就像千年来的岭南剑宗一样。
说得好听一点,是叫做辐射岭南周边,稳固人间。
说得不好听一点,是他们只能如此。
听风吟他们那些剑修,自然参与不进上境修行者的决策之中,只能尽力逐流而行。
这处临时筹措的关隘小镇,那处横绝镇北的壁垒之间,大多数修行者,都是处于入道成道之境的修行者。
小道都屈指可数,西门程露那样的人,自然更是极少数。
那些北巫道虽然近千人浩浩荡荡,散落在那些剑修与道人后方,盘坐于壁垒之上。
只是倘若这样一个教派在南方风头颇盛,也不会苦心孤诣想要进入北方这片同流之地。
所有人都沉默且安静地蓄势待于云绝镇壁垒内外,等待着那些二月晚风,带着烟尘与妖力,一同落向这片暮色之中。
人未至,而音声先到。
一如昨晚的埙音一般,那些烟尘尚未越过那片山林,那种苍凉之声先起。
有暮色飞鸟惊悸而去,扑落数片狭长的尾羽。
有沉穆颂唱之音而起。
来自于那些北巫道之人。
虽然北巫道被南巫嫌弃鄙夷,他们亦是觉得自己北方大道在南方的传承。
只是这样一个教派,终究依旧是巫鬼道的分支。
由礼神而来的故事尾调。
自然沉郁而肃穆。
更何况,哪怕北巫道再如何不承认,当大风历一千零四年正月十五,神女重祭太一,京都之外有神都承接冥河再现于人间之后,天下巫鬼道之人自然尽受其益。
来自于那条归去之河的礼神反馈,远比当年要迅速得多。
颂音起而沉穆意象现。
北巫之术不如南巫浩大而雄浑。
然而依旧足以覆盖这片关隘小镇人间。
巫河是南北共持之术,亦是最为基础的本命之术,就像剑意,就像道文。
当那些北巫道颂音渐起,千百大河落向人间,巫河通冥,于是那种带着黝黑色彩的巫鬼之力开始弥漫在天地暮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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